正文 十四、毒藥

「沒想到這些牲畜的哀嚎竟驚擾了步先生,實在是抱歉!步先生既然遊覽到了這裡,何不進去參觀參觀?」身後突然響起一個溫情款款的邀請,接著是衣袂的飄拂聲和環佩的「叮咚」聲,以及那令人陶醉的暗香飄來。不用回頭,步天歌也知道身後來的是瑤光長老。對方悄沒聲息就來到身後數丈之外,這令步天歌大為震駭,瑤光長老這份潛行隱蹤的本領,竟不在步天歌這個獵頭人之下。

「他們……在幹什麼?」步天歌沒有回頭,依然貼在門上望著裡面的情形問。瑤光輕笑道:「武林中人都知道琅琊閣藏有無數武功秘典,卻不知道這兒也是妾身馴人之所!」

「馴人?」步天歌心神大震,隱隱猜到點什麼,卻又不敢肯定。卻聽瑤光長老在身後笑道:「是啊,在妾身眼裡,天上的凶禽、地上的猛獸,沒有不能馴服為我所用者,就連最聰明的動物――人,在妾身手裡也可以被馴化得服服帖帖。」

說著瑤光推開了木門,對步天歌優雅地做了個「請」的手勢。木門乍開,裡面燈火通明,門裡的情形完全展現在步天歌面前,見多識廣如步天歌,也被門裡的情形驚得目瞪口呆。

只見門裡異乎尋常的寬闊,靠牆是一排一人多高的鐵柵欄圍成的籠子,那籠子如關押猛獸的牢籠一般,由兒臂粗細的鐵條鉚接而成。十幾個蓬頭垢面的漢子被關在籠子中,有的盤膝坐在地上,有的如困獸一般在籠中不安地來回徘徊,有的則仰天嚎叫,甚至還有不少人倒卧在地上,像垂死的野獸一般發出滲人的哀嚎。步天歌驚訝的發現,這些人竟然就是比自己皁一會兒進山的中原武林群雄,其中又以金陵蘇家弟子和少林門人為主。

籠子被分成三格,最左邊一格中的幾個人已經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渾身不住抽搐,就如羊癲瘋發作一般;中間一格幾個人正拚命以頭撞擊鐵柵欄,把頭撞得血肉模糊也似不知疼痛,那慘烈的嚎叫便是從他們口中發出來;最右邊那個籠子中關押著方信、蘇惜雲三叔侄和一個面色陰沉的大漢,只見蘇惜雲與方信並肩坐在牆角,盤膝閉目,神情痛苦而委頓,身子不時發出陣陣不由自主的顫抖,似乎正在與身體內的痛苦抗衡著;蘇逸仙和那面目陰沉的大漢則縮在牆角,抖著身子發出低低的呻吟;蘇逸荃則在籠中不安地來回徘徊著,不時撕扯著自己的頭髮和衣服,眼淚鼻涕交泗而下,哪裡還有半分翩翩公子的影子?

籠子外有幾個少女正冷漠地面對著那些人,突然見瑤光長老進來,眾少女慌忙躬身行禮。瑤光望著籠中眾人,淡淡問:「今日的效果怎樣?」

一個少女忙稟報道:「左邊這七個人已經完全屈服,中間這六個也快要崩潰,不過還有所反覆,只有最右邊這五個人自恃功力深厚,還在竭力抵抗。」

自從瑤光進來後,籠中的眾人俱撲到柵欄邊,紛紛對她伸出手,有的拚命哀求著:「給我!快給我!」有的則破口大罵:「妖婦!你殺了爺爺吧!」有的則只是發出一陣陣希翼的嚎叫。瑤光對眾人的哀求咒罵視而不見,只對眾少女道:「不能大意,即便這幾個完全屈服的,也要每日馴化,讓他們丟掉一切尊嚴和自我,養成絕對服從的習慣。開始吧,讓我看看你們這幾天來的成果。」

「是!」幾個少女同聲答應。一個少女打開了最左邊那個籠子,然後提著皮鞭便鑽了進去,抖鞭便抽向那幾個倒在地上翻滾掙扎的漢子,並嬌聲呵斥道:「起來!今天誰最聽話,就能得到長老額外的獎賞。先過來舔舔我的鞋底!」

幾個漢子爭相撲到那少女腳邊,捧起她的一隻靴子便舔舐起來,完全不顧周圍還有許多人圍觀。步天歌見狀大為驚訝,心知武林中人尤其是名門正派中人最要面子,眼前這情形若是傳到江湖上去,這些名門弟子苦守幾十年的清譽算是全毀了。他實在不明白,是什麼力量竟然能令這些名門正派中人像狗一樣匍匐在那個少女面前。

「好了!」那少女不耐煩地收回腳,把鞭子胡亂抽在眾人身上,「去牆邊排成一排,然後給我唱歌,誰唱得最好,誰就可以最先得到獎賞!」

眾人慌忙到牆邊排隊,兩個動作稍慢的還吃了那少女幾鞭子。眾人也不反抗,乖乖在牆邊站好,然後就放開喉嚨大聲唱起來。只聽南腔北調參差不齊,嘈雜混亂得實在難以入耳,但眾人神情十分認真,拚命放開喉嚨大聲高唱,把幾張污穢不堪的臉也脹得通紅。

瑤光長老似乎對這種表演沒什麼興趣,轉而來到最右邊那個籠子前,打量著籠中的方信大師和蘇惜雲等人,她悠然道:「我不信這些人的意志能比別人強多少,扔一顆極樂丸進去試試!」

「是!」一個少女立刻把一粒白色的藥丸扔入籠中,那顆蠶豆大小的藥丸滴溜溜滾到蘇惜雲面前,最先看到它的蘇逸荃立刻向它撲去,剛要伸手去撿,卻見蘇惜雲突然睜開了雙眼,目光熾熾地盯著蘇逸荃,厲聲喝道:「你是要像狗一樣被人馴服,還是要像咱們蘇家男兒一樣頂天立地?」

蘇逸荃痛苦地收回手,不甘心地低聲道:「二叔,我……我好難受!」

蘇惜雲嘆了口氣,指了指左邊籠子中那些扯著喉嚨拚命放聲高唱的人,冷冷道:「人最痛苦的莫過於戰勝自己,戰勝了自己,你就不愧為我蘇家好兒郎,不能戰勝自己,你就將和那些人一樣!與其那樣,你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蘇逸荃痛苦地以頭撞地,嚎叫道:「那我撞死算了!」

就在這時,只見身旁有白影閃過,有人已飛身撿起了地上的藥丸。蘇逸荃本能地一掌拍出,頓時把那人打得一個踉蹌跌出老遠。仔細一看,卻是兄長蘇逸仙。蘇逸荃不由怒問:「你幹什麼?」

只聽蘇逸仙痛苦地呻吟著:「我受不了了!做狗就做狗吧!」說著就要把那枚藥丸往嘴裡送,蘇逸荃見狀忙撲將上去,一把扣住兄長的手腕高叫:「是我先看到的,快把它還給我!」

蘇逸仙一邊掙扎,一邊大聲道:「它原本就是無主之物,誰撿到就歸誰!」

「一人一半!」二人拚命爭搶,混亂中那枚藥丸突然從蘇逸仙手中滾落出來,滴溜溜滾到牆角那個面目陰沉的大漢腳邊,他立刻撿起來塞入口中,「咕嚕」一聲便吞了下去。蘇逸荃忙衝過去一把把他抓起來,對著他的臉吼道:「快吐出來!」

一旁的蘇逸仙也高聲道:「唐彪!你好歹也是成名已久的大俠,怎麼有臉搶咱們後輩的東西?」

那大漢臉上露出歡暢無比的表情,喃喃道:「唐彪已經死了,我現在就是一沒出息的狗,你就算打死我也沒關係,至少我可以死得很舒服!」

「混蛋!」蘇逸荃暴怒地一拳擊在唐彪肚子上,頓時把他打得跌出老遠。唐彪果然既不抵抗也不還手,只像吃飽的豬一樣躺在地上發出滿足的哼哼。一旁的方信見狀不由連連搖頭,蘇惜雲更是雙目垂淚,痛心不已。

「哼,我還以為你們有多堅強呢?也不過如此而已。」籠子外的瑤光一聲冷哼,臉上露出了勝利的笑容。步天歌驚訝地望著籠中的蘇氏兄弟,簡直不敢相信這就是幾天前還丰神俊秀恍若天人的蘇家兩位貴公子,更不敢相信那個面目陰沉的大漢,就是川中唐門成名已久的暗器高手唐彪,要是對別人說唐彪曾和兩個後輩像狗搶骨頭一樣爭搶一枚藥丸,肯定沒人會相信。

「他們怎麼會這樣?那藥丸又是什麼?」步天歌轉望瑤光,只見她嫣然一笑,沒有直接回答,卻反問道:「步先生見識廣博,可知道這世上最毒的毒藥是什麼?」不等步天歌回答,瑤光就自問自答道:「不是唐門殺人於無形的斷魂散,也不是一點引子就可悄沒聲息殺人千萬的苗疆蠱毒,而是這個。」

說著瑤光抬起手來,兩根春蔥般的手指間拈著一枚蠶豆大小的白色藥丸。步天歌仔細看了又看,實在沒看出它有何特別,便問道:「這是什麼?」

「極樂丸!」瑤光似笑非笑地盯著步天歌的眼睛,「可以令人實現人生最大幸福、最高願望的極樂丸,它毒就毒在明知它有毒,嘗過它的人也還是忍不住要繼續搶著吃,為了得到它甚至不惜像狗一樣供我驅使,就像這些所謂名門正派的大俠一樣。」

「它究竟是什麼?」步天歌皺起眉頭,行走江湖多年,他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毒藥。

瑤光淺淺一笑,手指輕彈,那枚藥丸便劃著弧線飛入牢籠中,立刻又引來籠中之人一陣爭搶,她卻像沒事人一樣拍拍手說:「咱們為何老是談論這些無趣的話題?現在已經很晚了,明天步先生還要晉見本教轉世月神,還是早些歇息吧。」

想到珠兒,步天歌心中雖有許多疑惑,但還是忍著沒有再問。卻見瑤光對他示意道:「讓妾身送步先生出去吧,這琅琊閣乃是本教禁地,外人是不允許在此亂闖的。若是被別人撞見發生誤會,倒要令瑤光難做了。」

「為何要對我這般客氣?」隨著瑤光出得琅琊閣,步天歌終於忍不住問道。卻見瑤光嫣然一笑:「你是妾身的貴客啊,再說你與本教轉世月神有過一段緣分,咱們豈敢怠慢?」

「惠娘在哪裡?我現在能否見到她?」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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