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海王

「看!飛龍旗!」

一望無際的大海上,一葉小舟在隨波蕩漾。剛出海第二天就看到海龍幫的飛龍旗,也難怪冷欣兒如此興奮,找到海龍幫就等於找到了小不點的父親――海王金玉堂,那豐厚的報酬自然也就到手了,一想到這,冷欣兒就忍不住裂開嘴笑了起來。

嗚――嗚――

兩艘海龍幫的快船鳴著號角慢慢靠了過來,步天歌立在船頭望著靠上來的兩艘快船,突然高聲道:「步天歌欲拜望海王金玉堂,煩海龍幫兄弟通報領路。」

「步天歌?獵頭人步天歌?」兩艘快船上響起海龍幫眾的竊竊私語,步天歌的名號即便是在海上,也依然令人聞之色變。

「不知步先生為何要見我們幫主?」半晌後,才有海龍幫頭目高聲問道。步天歌想了想,回身從惠娘懷中的小不點衣衫上摘下一粒明珠做成的鈕扣,一甩手扔給那答話的頭目。那頭目接過鈕扣後,忙道:「步先生請在此等候半日,待我與你通傳。」

看一艘快船漸漸遠去後,幾個人只得把孩子抱入船艙中等候。冷欣兒從惠娘手中抱過小不點,突然對著她幽幽嘆了口氣,「唉,馬上就要與你分手,我倒突然有些捨不得了,今日這一分手,也不知將來還有沒有機會再見,等你長大後,也不知還記不記得你冷欣兒哥哥。」

惠娘一聽這話眼眶也不禁紅了起來,拍著孩子的小手喃喃道:「我也愛煞了小不點,這要突然一分手,我這心裡還真是……」說到這不禁連連抹淚。

「你別難過,」冷欣兒忙勸道,「我可以幫你跟金幫主說說,反正你也沒了親人,不如就留在海龍幫照顧小不點,想海龍幫也不在乎多養你一個人。」

這話一說冷欣兒心中突然有些後悔,不禁想到如果惠娘也留在了海龍幫,恐怕以後就再也沒機會見面了。想到這他不由偷眼打量惠娘,卻見她面露喜色,連連道:「那真是太好了,你可一定記得幫我向金幫主說說。」

「好的,我記下了。」冷欣兒只得沒精打采地答應下來。就在這時,只聽方才那位頭目在外面高喊:「步先生,請隨我的船前往海龍幫一處秘密島嶼見咱們幫主。」

小舟在船家的操控下,跟著海龍幫兩艘快船緩緩向東進發,沒多久便來到一處小島,幾個人在海龍幫幫眾帶領下上得島來,才發覺島上風光明媚,花紅鳥唱,竟是一處難得的世外桃源。

幾個人最後在那頭目的帶領下來到島上一處木樓中,剛進門就見一個錦衣中年文士從裡面迎了出來,來不及與步天歌三人見禮,他的眼光就直勾勾地盯著惠娘懷中的小不點,然後疾步來到惠娘面前,向孩子張開雙臂顫聲呼喚:「珠兒!」

孩子膽怯地望著面前的錦衣文士,眼光有些陌生,大約被對方的神情嚇壞了,不禁直往惠娘懷中躲。步天歌見狀便問道:「不知這位先生是……」

「我就是金玉堂!我就是珠兒的父親啊!」錦衣文士頭也不回,只對著孩子連連道,「珠兒,到爹爹這兒來,不記得你爹爹了?」

孩子終於想起了什麼,慢慢向錦衣文士張開了雙臂,他不禁一把抱緊孩子,緊緊摟在懷中,久久不願放開。步天歌眼中瀰漫起一絲羨慕的神色,然後慢慢往後退去,想悄悄離開海龍幫。冷欣兒一看,忙連連咳嗽,總算引起了那錦衣文士的注意。

「哦,差點忘了幾位恩人!」金玉堂忙把孩子交給身旁一位丫鬟,對冷欣兒和步天歌抱拳道,「珠兒能平安回來,全得幾位恩人之助,請受金玉堂一拜!」

步天歌只得停下腳步,還禮道:「金幫主不必客氣。」

冷欣兒則笑著說:「海王的大禮我冷欣兒可受不起,不過要是別的小禮嘛,我倒是可以笑納。」

金玉堂立刻心領神會,忙對隨從吩咐:「來人,打賞!」說著又對抱孩子的丫鬟擺擺手,「把小姐送裡面去。」

丫鬟抱著孩子入內時,那孩子卻掙扎著哭鬧起來,惠娘一看,忙疾步過去接過孩子,孩子一到她的懷中就立刻停止了哭鬧。惠娘拍著孩子的屁股,笑著向金玉堂解釋說:「孩子這段時間一直是我在照顧,她丟不下我呢。」

冷欣兒見狀趁機道:「惠娘如今孤身一人,跟小不點又如此之親,金幫主不如把她留下來照顧孩子吧。」

「沒問題!」金玉堂這才注意到僕婦打扮的惠娘,眼裡頓時閃過莫名的驚訝,木獃獃望了惠娘好一會兒,直把惠娘盯得不好意思地轉開頭,他才收回目光點頭道,「你們都是珠兒的恩人,珠兒跟惠娘又是如此投緣,我豈能讓惠娘就這樣離開?」

惠娘忙向金玉堂福了福以示感謝,就在這時,有海龍幫幫眾托著幾大盤澄澄的元寶進得房中。金玉堂便向三人示意:「一點薄禮,不成敬意。」

步天歌搖搖頭,「金幫主美意步某心領了。」惠娘也道:「小女子這一路上還是蒙步大哥收留,豈敢收此重禮?」只有冷欣兒兩眼放光,搓著手連連道:「金幫主真是太客氣,太豪爽了,太……我冷欣兒若不替步大哥和惠娘全部收下,就是不給金幫主面子。」

金玉堂見步天歌不收金銀,不由呵呵笑道:「我差點忘了恩公是誰,尋常阿堵物豈會放在眼裡?」說著他拍拍手,「來人!去把藏寶庫中的東西給我抬上來。」

兩個幫眾應聲而去,片刻後指揮著幾個大漢抬進來幾口大箱。箱子在房中放下,打開,房中頓時珠光寶氣瀰漫,耀得人睜不開眼。金玉堂指著箱子中的珠寶對步天歌笑道:「珠兒是我的掌上明珠,無論用多少金銀珠寶來報答恩公都不為過,這是海龍幫眾多藏寶之一,希望有幾樣能入恩公法眼。」

步天歌依然搖頭道:「不必了,我不會要的。」

「恩公若是不收,我會終身不安,定會想盡一切辦法來報答恩公對小女的救命之恩。」

見金玉堂說得誠懇,步天歌猶豫了一下,終於上前兩步來到那幾口珠寶箱子面前,打算挑一兩樣首飾意思一下,然後把它轉送給惠娘,也算是對她這段時間的辛勞和冒險的一種補償。他剛要撿起一掛明珠,手卻突然僵在空中,他的眼光直勾勾地盯著箱子中一件東西,人像泥塑木雕般紋絲不動。

廳中眾人都不明所以,只當是步天歌在這一箱珠寶中發現了稀世之寶,半晌後才見他抖著手,慢慢從箱子中拿起一樣東西。那是一個小小的純金手鐲,金玉堂以內行的眼光掃了那鐲子一眼,笑道:「這鐲子也就上面雕刻的那些花草魚蟲有點特色,除此之外也沒什麼希奇,不過只要恩公喜歡,我這就讓人給你包起來。」

步天歌沒有理會金玉堂的話,只小心翼翼地摸娑著手鐲,澀聲道:「這鐲子原本是一對。」

金玉堂立刻對幾個幫眾吩咐:「快幫步先生找找!」

眾人立刻在幾個箱子中翻檢開來,但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另外一隻。金玉堂一看便對眾人道:「把東西全倒出來找,恩公就只看上這麼一件小東西,我豈能讓他留下遺憾?」

幾大箱珠寶全都倒在地上,整個廳中頓時為五光十色繚繞,幾個海龍幫幫眾蹲在地上,細細地在眾多珠寶中搜尋另一隻小小的手鐲。卻見步天歌神情複雜地摸娑著那隻純金手鐲,頭也不抬地低聲道:「不用找了,另一隻在這裡。」說著,他緩緩從懷中掏出一個布包,解開包裹,裡面是一隻小巧的純金手鐲,他把兩隻手鐲並在一起,果然一模一樣。

「原來如此!」金玉堂鼓掌笑道,「難怪恩公對這只不起眼的手鐲如此偏愛。」

「沒錯!」步天歌把手鐲貼在胸前,神情黯然地喃喃道,「因為這上面的花草魚蟲,是我自己親手所刻,世間獨一無二。」

金玉堂的笑容僵在臉上,一股寒意驀地從心底升起。只聽步天歌喃喃道:「那一年我兒子剛滿周歲,正好跟你的女兒一般大,我刻了這對手鐲送給他,希望他長命百歲。可是……他如今,永遠就只有……一周歲。」

說著步天歌慢慢把手鐲包起來,仔細放入懷中,然後從肩上解下摺疊弩,開始慢慢打開。周圍的海龍幫幫眾慌忙四下散開,此起彼伏的兵刃出鞘聲不絕於耳,但卻被金玉堂的手勢阻止了進一步的行動,只見金玉堂神色如常,一動不動地立在原地。

「我還記得最後看到他的情形,他倒在血泊中,一隻小手中還緊緊攥著那個鐲子,另一隻小手已斷,手上的鐲子不翼而飛,他媽媽倒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渾身赤裸,下身全是鮮血。」摺疊弩已完全張開,步天歌從箭匣中抽出一支透心箭卡入箭槽,然後望著對面的金玉堂平靜地道,「從那天起,我就發誓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殺害他的兇手,多少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幻想著把透心箭射入兇手心臟的情形,感謝上蒼,終於讓我盼到了這一天!」

慢慢把摺疊弩舉到與肩平齊,步天歌繼續道:「我知道,你金玉堂不一定就是直接兇手,不過這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你身為海龍幫幫主,海龍幫所有罪孽便都要算到你頭上,你死,海龍幫解散,只有這樣,我才能對兒子說,孩子,爹爹給你報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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