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廿一世紀 第226章 反噬

無心夜裡不睡覺,蹲在廚房裡守株待兔,想要儘快捉到怪嬰送還給丁家父子。

凌晨時分,客廳里同時開了兩扇門。史高飛和史丹鳳一起裹著厚衣服出了來。兩人在光線暗淡的客廳里打了個照面,史丹鳳怔了一下,隨即問道:「你睡醒了?」

史高飛把一根手指豎到唇邊,鬼鬼祟祟的對她「噓」了一聲。

然後兩個人心有靈犀似的,一起走向了廚房。並肩站在廚房門口,他們看到了睡在牆角里的無心。無心穿著單薄的新睡衣,整個兒的蜷縮在一件羽絨服里,只斜斜的伸出了一隻雪白赤腳,睡褲的褲管微微卷了,露出的腳踝已經凍到白里透青。

史高飛躡手躡腳的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彎腰把他托抱起來。等他轉身走出廚房門口了,史丹鳳邁步跟上,伸手為他攏了攏羽絨服的前襟,又順便摸了摸他的腳。腳涼如冰,簡直不是活人的冷法。

姐弟二人靜悄悄的進了史高飛的卧室。無心睡得很沉,身體軟綿綿沉甸甸,擺成什麼樣子是什麼樣子。史高飛把他送進了熱被窩裡,同時聽到史丹鳳嘁嘁喳喳的低聲嘀咕:「要是真把他凍病了,我看你把他往哪家醫院送!」

史高飛把無心身上的羽絨服放到床墊邊上,因為摸他的頭臉也很涼,所以扯過一條枕巾蒙了他的額頭耳朵。史丹鳳見他忙得一言不發,忍不住又添了幾句:「我發現你現在是越來越傻了,白大千還沒怎麼樣呢,你倒是先把無心貢獻出去熬夜受凍了。到底誰是你刨出來的?親疏遠近都不分了?有活兒全讓無心去干,有錢可沒見分給無心多少,都讓你們兩個吞了。你這算盤可打得真精,明天我也回家刨地去,萬一再刨個無心出來,我下半輩子都有依靠了……」

她輕聲細語嘮嘮叨叨,沒有一句話是中聽的,最後她做了總結陳詞:「你要養就好好養,不愛養了挖個坑把他埋回去!」

史高飛打了個哈欠,終於做了回應:「姐,你煩死人了。」

然後他俯身低頭,在無心的臉上親了一下,親過之後他問史丹鳳:「姐,他好可愛,你要不要也親他一下?」

史丹鳳抬手把長頭髮掖到耳後,猶猶豫豫的答道:「行,那就親一下吧!」

跪在無心身邊深深彎腰,史丹鳳用嘴唇輕輕觸碰了他的眉心,一觸即收,不作停留,因為怕驚醒了他。

無心一覺睡到大天亮,睜眼之時已是日上三竿。屋子裡只剩了史高飛陪著他,史丹鳳和白大千早下樓到公司里去了。

無心抱著棉被呆望窗外,看夜裡下了一場大雪,覆蓋出了一個起起伏伏的白世界。他不知道怎樣才能抓到怪嬰,抓不到怪嬰,就打發不走丁思漢。丁思漢口中的「她」,到底是誰來著?想不起來了,只記得「她」是個危險人物,很危險。

無心的心中素來很少有恨,因為在無涯的時間面前,他的敵人們下場統一,遲早都會化為一抔黃土。死去元知萬事空,人家死都死了,沒都沒了,他還恨什麼?不過他想自己肯定是恨過「她」的,而且恨得要命。幾十年上百年過去了,往事全模糊成夢裡的影子了,「恨」卻還在,可見是真恨,至少當初是真恨。

極力的伸長了一條腿,他蹬了前方的史高飛一腳:「爸,還有我的早飯嗎?」

史高飛盯著電視屏幕答道:「廚房裡有熱粥,自己喝吧!」

無心慢吞吞的穿起了衣褲:「姐煮了粥?」

史高飛心不在焉的答道:「她說你夜裡凍著了,今天應該喝點兒熱粥驅寒。」

無心聽了這話,心中一陣歡喜。

粥煮得稠而滾燙,無心捧著飯碗喝出了一頭的熱汗,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了白琉璃。白琉璃的不分好歹一度讓他傷透了心,不過畢竟是老朋友了,哪怕在一起時是相看兩相厭,分開久了,還是要惦念。喝著史丹鳳給他煮的熱粥,他格外想要獻寶似的讓白琉璃看看自己現在的好生活。

正當此時,骨神出現了。

骨神橫眉怒目,光芒萬丈的從天花板向下沉,經過無心時他沒有暫停的意思,看勢頭是要繼續往下穿透樓板。無心汗涔涔的搶著問了一句:「幹什麼去?」

骨神翕動著鼻孔,做無敵金剛狀:「去報仇。」

無心愣了一下,隨即追著說道:「怎麼著?你的仇人來了?不行,你現在可別去添亂。你的仇人有精神分裂症,一旦你把他惹毛了,他興許會發瘋!」

骨神的大腦袋緩緩消失於地面,只留下一句氣沖沖的怒吼:「不把他宰掉我也會瘋的!」

無心留不住骨神,於是放下飯碗,他一轉身衝出廚房,穿過客廳也開門下樓去了。

骨神雖然可以直線下降,但是因為怒火攻心,一時失控,直接降到了寫字樓地下一層。他在地下迷了方向,氣急敗壞的向上一竄,結果瞬間竄上了六樓。而無心目標明確,反倒先他一步的進了公司。

公司里果然是來了客人,然而白大千不在,只有史丹鳳一人負責招待寒暄。無心進了裡間辦公室一瞧,只見丁思漢父子坐在靠牆的一排沙發上,史丹鳳一邊給他們斟茶遞水,一邊微笑著解釋道:「白大師早上接了個電話,去市裡給一家公司看風水去了,說是半天之內肯定能回來。兩位先生要是不急的話,就請坐下稍等一會兒吧。」

丁思漢上身穿著一件花格子羊絨外套,下身配著卡其色褲子和低幫皮靴,頭上戴著一頂圓圓的小禮帽,乍一看像個富有英倫風情的女學生。笑眯眯的對著史丹鳳一點頭,他隨即轉向了門口的無心:「來了?早上好。」

史丹鳳放下茶杯直起了腰,認為丁思漢雖然造型奇特了一點,但依然不失為一個可愛的小老頭。給無心也倒了一杯茶放到辦公桌上,她靜悄悄的走回外間坐了。

無心望著花枝招展的丁思漢,下意識的要冒冷汗:「今天……開始?」

丁思漢從丁丁手中接過了一隻扁扁的牛皮書包。把書包放在腿上,他開始從裡面一樣一樣的往外掏東西。沙發是新購置的,沙發前的小茶几也是新購置的,配著沙發上的丁家父子,正是鮮艷成了一團。把一沓黃紙端端正正的放在茶几正中了,丁思漢隨即又掏出了兩隻精緻的木頭盒子,分別放在了黃符兩邊。最後從書包表面的小口袋裡抽出一條絲綢手帕,丁思漢擦了擦手,恭而敬之的打開了兩隻盒子。原來兩隻盒子裡面並無玄機,其中一盒是香煙,另一盒是紅色的印泥。

無心側身退到床邊站住了,倒要看看丁思漢的本事。丁思漢摘下眼鏡又擦了擦,一邊擦一邊說道:「丁丁,給阿爸點根煙。」

丁丁依言點了一根香煙遞給他。而他把煙叼進嘴裡,正要伸手去摸黃紙,房間之內卻是陡然捲入一陣寒風。無心看得清楚,正是骨神攜著雷霆之怒來了。

光芒萬丈的懸浮在丁思漢正前方,骨神歪著腦袋怒視了他,同時高高的抬起了雙手。丁思漢漫不經心的向前掃了一眼,隨即伸出右手食指,在印泥盒子里捺了一指頭。暗紅色的指尖落上黃紙,他龍飛鳳舞的畫了一道符,在骨神的雙手將要落下之時,他抄起黃符向前一甩手,薄薄的黃符平行飛出,正中了骨神的鬼影。鬼影瞬間閃爍了一下,骨神大喝一聲落下雙手,只聽半空中一聲輕微爆響,黃符竟然自行破碎成了無數紙屑。

未等紙屑落地,第二張黃符飛向了骨神。骨神怒目圓睜,雙手用力一拍。黃符懸在他的雙掌之中,「啪」的一聲又成了碎屑。然而未等骨神鬆手,第三張黃符又來了。

史丹鳳坐在前台,只聽辦公室內噼噼啪啪響成了串。一片紙屑飄飄搖搖的落到了她的頭髮上,抬手摘了一瞧,紙屑一面是黃色,另一面是紅色,帶著股子甜腥的怪氣味。她起了好奇心,正要起身去窺視一眼,可未等她動作,無心忽然發出了聲音:「丁思漢,放了他吧!」

丁思漢咬著香煙低著頭,充耳不聞的繼續畫符。將最後一道黃符向前猛地一揮,骨神向後一仰,要躲而沒躲開。周身的金光驟然暗了,他求救似的扭頭去看無心。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他的光芒越來越微弱,不過片刻的工夫,他的影子徹底消失了。

半空中的紙符飄然而落。丁丁起身繞過茶几,想要去撿。不料無心忽然彎腰出手,在他頭裡搶到了紙符。

丁思漢用絲綢手帕擦凈了手指,然後夾著煙捲深吸一口:「你要他有什麼用?他很不聽話的。」

無心攥著黃符不鬆手:「把他給我吧!」

丁思漢若有所思的看著他:「白送給你?未免太便宜你了。」

無心把黃符揣進了緊貼身的衣兜里:「我不白要,以後有我幫你的時候。」

隨即他抬了頭:「你沒感覺你現在有點兒奇怪嗎?」

丁思漢盯著他看了良久,末了緩緩的一點頭:「無心,我當然感覺到了。我自己的事情,我還不知道嗎?」

抬手向外揮了揮,他又說道:「丁丁,你和史小姐迴避一下,我有話要和無心說。」

等到丁丁和史丹鳳都出門了,丁思漢站起身,開始在辦公室內來回的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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