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統一蒙古部落 闊亦田之戰

1201年夏最熱的那天,札木合抱著肩膀站在犍河(今額爾古納河支流根河)流入額爾古納河的入口處。河水滾滾,白沫飛濺,他看到此情此景,大有感慨。孔子如果在,一定會幫他說:「逝者如斯夫。」但孔子不在,札木合也不知道世界上有孔子,更不知道能體現他當時心境的這句話。

一切都消逝了。札木合感覺這幾年來,一年不如一年,而鐵木真這幾年來,卻是芝麻開花節節高。他的起跑線比鐵木真遠出十倍,如今卻被鐵木真甩出了好幾條街。他每每想到這裡,就呼哧呼哧喘粗氣,喘了一陣後,馬上恢複平靜。這是他的過人之處,他不會讓憤怒控制自己太長時間。

況且,現在不是他憤怒的時候,而是他蓄勢待發,準備把鐵木真打入地獄的時候。在他身後,站立著十一個人,他們都是各部落的酋長,都抱著同一個夢想從蒙古高原四面八方來到這裡。這個夢想是札木合做夢都會笑醒的,那就是幹掉鐵木真。

這是個實力強悍的聯盟,頂尖部落五個:北乃蠻、蔑兒乞、塔塔兒、泰赤烏、札答闌;中堅部落五個:合答斤、散只兀、斡亦剌、亦乞列思、豁羅剌思;拉拉隊兩個:弘吉剌、朵兒邊。

十二個部落的四分之三和鐵木真有直接仇恨,四分之一是畏懼鐵木真的強大,討厭鐵木真總打打殺殺。他們雖然有各自的利益,但歸結到一點,都想打死鐵木真,所以他們有共同的利益、共同的追求。

札木合被選為聯盟盟長,為了在名分上和鐵木真分庭抗禮,他們尊札木合為「古兒汗」(天下共主),殺牛馬立下誓言:此次消滅鐵木真,聽從札木合吩咐,如有違背,不得好死。

札木合馬上就制訂了突襲鐵木真的計畫:南渡犍河、海拉爾河,西襲當時鐵木真在克魯倫河的營盤。

如此重大的軍事計畫,不可能徹底保密。就在札木合的陣營中,有人提前把消息泄露給鐵木真。鐵木真立即整軍,東進迎擊札木合聯軍。

鐵木真的速度比札木合聯軍快,札木合聯軍才渡過犍河,行軍不整地走到帖尼河原野時,鐵木真的騎兵已經在那裡等候多時,札木合聯軍還沒有來得及擺好陣形,鐵木真已發起猛烈的進攻。札木合聯軍四散而逃。

遺憾的是,這次戰役的過程沒有留下任何資料。帖尼河之戰是札木合和鐵木真的第二次較量,鐵木真能輕而易舉地擊潰札木合聯軍,情報起到了關鍵作用,如果鐵木真沒有及時得到情報,打札木合聯軍一個措手不及,很難想像這場戰役的結局是什麼樣的。

此戰結束後發生的事說明札木合確實是個不可小覷的對手。當鐵木真回到營盤開始大肆慶祝時,札木合以最快的速度重新集結十一部落領導人,制訂了下面的計畫。

泰赤烏、蔑兒乞和塔塔兒三部合擊鐵木真營盤的北面,北乃蠻帶領三個部落進攻鐵木真的西面,札木合則率領剩餘部落進攻鐵木真的東面。在進攻的次序上,札木合採用的是「先西北後東」,也就是攻擊鐵木真西北的部落先動手,當把鐵木真的力量全部吸引過去後,他再攻擊鐵木真防守空虛的東面。

這是一個絕妙的計畫,絕對可以把鐵木真當成包子吃掉。但是,這一計畫再次被泄露出去。泄露的人叫豁里歹,是豁羅剌思部的一個小貴族,對鐵木真的大名久仰得很,所以在此關鍵時刻選擇了向鐵木真報信。

這次報信的經歷驚險刺激,完全是一部驚悚劇。豁里歹得到這個消息後,就跑到女婿家向女婿說了這件事。他女婿說:「您應該把這個情報報告給鐵木真。」

豁里歹說:「我也正有此想法,可怎麼送出去?」

他女婿就牽出一匹老馬來,說:「騎這匹馬去。」

豁里歹發現這匹馬老得快要死了,很不滿意,指著馬質問女婿:「你把這個病怏怏的東西稱為馬?」

女婿無奈地說:「好馬都被札木合征走了,只給我留了兩匹。」

豁里歹說:「那你也應該給我另外一匹啊。」

女婿哭喪著臉:「那匹還不如這匹呢。」

豁里歹沒別的辦法,只好唉聲嘆氣地騎上老馬上路。走出沒多遠,他就遇到了泰赤烏的一個軍營。豁里歹被攔下來,人問他:「去南面做什麼?」

豁里歹撒謊說:「走親戚。」

泰赤烏人警覺起來,把他從馬上拉下來問:「你是去找鐵木真吧?」

豁里歹大喊冤枉,泰赤烏人抽了他一鞭子,讓他閉嘴,然後圍著他的馬仔細檢查,那匹快要老死的馬打著響鼻,好像要開口說話,出賣豁里歹這個叛徒。

什麼證據都沒有,但泰赤烏人就是覺得豁里歹可疑,於是把他關了起來。

豁里歹心急如焚,在囚籠里大喊大叫說他冤枉。來往的人都向他投去奇怪的眼光,其中有一位環顧四周發現無人注意,就走到他面前,悄聲說:「我也是豁羅剌思部的,我叫哈剌蔑里乞台,你是不是要去找鐵木真?」

豁里歹審視了他半天,發現這人獐頭鼠目,和自己的樣子的確很像,但這隻能證明他們是一個部落的,並不能證明這人就是他的同黨,所以他拚命地搖頭,大聲喊:「我冤枉啊!」

哈剌蔑里乞台從囚籠的縫隙伸進手去,抽了他一嘴巴:「別他媽裝了,這裡有很多人都偏向鐵木真,但敢向他傳遞消息的恐怕只有你一個。」

豁里歹是個擁有狡獪詐術的人,所以他認為別人也都是這樣,不過他從哈剌蔑里乞台臉上的確未發現疑點,於是小心翼翼地問:「你也偏向鐵木真?」

看到對方點頭,他又問:「為何你不去向鐵木真傳遞消息?」

哈剌蔑里乞台神秘兮兮地說:「每個人的工作性質都不一樣,你的工作就是送信,我的工作可能是消極作戰,或陣前倒戈。總之,大家都是為了鐵木真好,跟著鐵木真有肉吃。」

豁里歹當時心煩意亂,他還是不確定眼前這個人是敵是友,但如果再耽擱下去,情報將毫無作用,他的價值在鐵木真那裡也得不到體現。折騰了半天竹籃打水一場空,這肯定不是他想要的。

富貴險中求,豁里歹決心冒險一次。他說:「我的確是給鐵木真送信的,你要是朋友,就趕緊放了我,否則,札木合計畫一行,鐵木真就完蛋了。」

哈剌蔑里乞台哈哈大笑,豁里歹心一沉:「完蛋了,我中計也。」

這聲笑引來了路過的人注目,但哈剌蔑里乞台突然就收住了笑,把囚籠打開,揪出豁里歹,對身邊的人說:「這小子是鐵木真的姦細,我要把他帶到軍營外處決!」

草原人認為血灑在營盤內會帶來禍患,所以就給了哈剌蔑里乞台一匹快馬,同時囑咐他說:「離遠點啊!」

哈剌蔑里乞台翻身上馬,拉著捆綁豁里歹的繩子飛速地衝出營盤,離軍營很遠了,哈剌蔑里乞台跳下馬,解開豁里歹的繩索,說:「快,騎上這匹快馬,去給鐵木真報信!」

豁里歹突然有種絕處逢生的感覺,他來不及向哈剌蔑里乞台道謝、為剛才咒罵哈剌蔑里乞台的話而羞愧,就跳上馬背,風馳電掣般向鐵木真營盤奔去。

然而走出沒多遠,他就看到軍容整齊的一支騎兵,同時看到了象徵著權力的白色九尾大纛,這是札木合的騎兵。他掉頭就跑,他的馬果然是匹好馬,把對方遠遠地甩在身後,當他確信沒有危險後,又直奔鐵木真的營盤飛去。

鐵木真得到消息後,大為驚駭。他想不到札木合的反應會這樣迅疾,如果沒有豁里歹的報信,這招回馬槍肯定會要了他的命。

他急忙派人通知王汗,並且把反擊計畫告訴王汗。他的反擊計畫是,兩軍在他的營盤克魯倫河流域集結,然後向西渡過今烏拉蓋河,沿金國的內長城(金界壕)北上,迎擊札木合西翼和北翼兩路軍。

鐵木真這一招實際上是帖尼河之戰的複製,在敵人來的路上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然而,這一次,鐵木真和王汗開始的運氣不太好。

王汗兒子桑昆的前鋒部位和札木合聯軍西北兩翼的前鋒突然相遇,雙方立即扭打在一起。當兩支主力部隊同時到達戰場時,兩支前鋒仍不分勝負,雙方決定休整片刻,然後進行一場草原上史無前例的野戰。

札木合聯軍的西北兩翼來勢洶洶,並且人多勢眾,尤其是蔑兒乞、北乃蠻、塔塔兒、泰赤烏,集合了所有分部精銳。鐵木真看得出來,札木合和他戰友們這次是傾盡全力,志在必得。

鐵木真為避札木合聯軍的鋒芒,退守金界壕的阿蘭寨,阿蘭寨是金國多年以前建造的防禦長城的一個據點,雖然金國已放棄不用,但邊牆猶在,鐵木真退守這裡,是決心先防守,消耗敵人的力量後再尋找機會反攻。

不亦魯黑看到阿蘭寨的城牆破敗不堪,認為可輕而易舉拿下,所以和其他幾位戰友一商量,攻擊就開始了。

不亦魯黑暫時處於不利的境地,因為他是仰攻,鐵木真和王汗聯軍居高臨下,輕而易舉就能擊退他們的進攻。正當不亦魯黑和他的戰友們感覺到困難時,天空又突然飄起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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