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琴殺手 第七章 驚悉惡耗

痛苦、仇恨、殺手的名譽和責任,只要不去想,便不再存在。

假若我帶著青思,遠走他方,或者游遍天下最美麗的地方,生命便可以美好無暇,可以是最美好的流浪。

我感到靈琴在贊同著。

縱使我殺了老積克,殺了黑山,殺了納帝和橫渡連耶,但那有什麼用?這世上還是有無數的他們,死去的會被未死的代替。

我伸手托起青思的下頷,溫柔地道:「我們走,我們去流浪。」

青思不住點頭,卻說不出聲音來。

兩個萍水相逢的人,三天前道左相逢的一男一女,卻若已相入了三萬年、三百萬年。

假若可以,我和她今夜便走。

但我仍要安排一下,因為我要帶著靈琴走,我再也不會讓靈琴孤獨地留在這古老大屋的閣樓里。

琴聲響起。

充滿了歡樂。

我及海浮現了一幅一幅的畫像;廣闊的原野,茂密的山林,群山環繞的谷地,宿鳥驚飛,以千計在河旁喝水的動物。

靈琴想我送它回遠在非洲的故鄉。

好!那將是我的第一站,又或是終站,誰說得上來。

青思道:「我們何時走?」

我沉吟半晌,道:「我要安排一下,或者是明天,又或是後天。」

青思道:「最好是後天,我答應了尊尼明晚參加他的一個酒會。」

我道:「酒會在什麼地方舉行?」

青思道:「本來地點是在俱樂部里,尊尼臨時又改了在紅葉鎮他在南田路的別墅內,他一向很照顧我,我不想失約。不要誤會,他只是邀我來作畫的僱主。」

我心底里微微一笑,納帝現在是驚弓之鳥,所以要將一切既定的計畫改變,原本定在冒險者俱樂部的酒會,改在尊尼約曼另一別墅舉行。

不過這一消息現在與我已一點關係也沒有,隱身人就在今日此刻退休。

洛馬叔叔是不會怪我的。他在臨死前三天,曾對我說:「不要以為只有死亡才可結束殺手的生涯,當再生的機會來到時,殺手便要放下以往的一切,迎接新的生命。可惜我等到現在,還沒有這機會。」

三天後他死了,以死亡的方式達到殺手的再生。

在我眼前死去。

死亡會使人像吸毒般地對她眷戀,無法捨棄。在以往的日子裡,只有殺人或會被殺的可能,才能使我感到自己的存在,感到自己在掌握著生命。

我是唯一能明白洛馬叔叔所說「再生」之意義的人,因為我是同等級數的殺手。

任何事物當牽涉到智慧精神力量的全面投入時,都變成了某一種藝術。青思畫畫,我殺人,為了這藝術,自然要有其他方面的犧牲。

青思激動地道:「流浪者,我不會再讓其他男人沾我一根手指,相信我。」

她這樣一說,我反而更明白到我前此的估計,她為了爭取到工作,不得不犧牲自己的美麗身體,所以才會這樣說。

過去便讓她過去吧。

我愛憐地道:「明晚宴會完後,立即我身邊來,以後我們再也不會分開。」

青思猛力地點頭,像個世上最乖的孩子,最聽話的孩子。

我柔聲道:「你先回去吧!明晚再見。」

青思叫道:「不!我要留下來陪你,我要和你做愛直到天明。」

我微笑道:「你對我的性能力估計得那麼高嗎?」

青思俏臉微紅,但身體卻滾熱起來,垂頭低聲道:「我想知道!」

「呀!」

在青思既驚且喜的叫聲里,她整個人被抱了起來,放在靈琴闊大的琴蓋上,然後我壓了上去。

青思在我下面扭動著,逢迎著,口中發出動人心魄的嬌吟。

「叮叮咚咚!」

靈琴打破了沉默,奏出了歡愉的樂章。

無論現場有多少人,但我只是它唯一的聽眾,青思對我毫無保留,靈琴也對我毫無保留,孤獨的隱身人再也不孤獨。

奇異的感覺在蔓延。

靈琴與我的心靈合成一體,再無分彼我。

剎那間我感到無窮無盡的天地,感受到青思對我能淹沒大地的愛意,而她亦感到我對她的愛。除了肉體的緊密接觸外,我們的精神亦融合在一起。

我和青思同時感到環境在變遷著。

這再不是城市角落裡一所古老大屋內的閣樓,而是非洲星空下廣袤的草原。

我近乎粗暴地脫掉她的衣服,讓她露出羊脂白玉般美麗的胴體,她全心全意地遷就我、方便我、配合我。

我們沒有說話,因為那不再需要。

她將心靈和肉體都開放了。

在靈琴的引領下,當我深深地進入她的身體時,也進入了她平時封閉的心域里。

陣陣歡愉似波濤洶湧般衝擊著我倆。

琴音更急了。

每一串音符,都會帶來一串的圖畫,靈琴在教導著我,使我通過心靈的眼睛,看到另一個心靈的景象。

我看到那天青思畫的畫,夕陽在俱樂部的上空染出一片哀艷,我也打開了自己,讓青思看到我少時常到的那道小溪。

我、青思、靈琴,被愛溶合同化,一個接一個的高潮下,我們再也無法分辨彼此。

所有我從不肯顯露的秘密、一切痛苦、創傷、對死亡的深刻期待、迷失、對母親的愛戀、對洛馬叔叔的尊敬,無條件地通過靈琴奉獻出來。

青思也在這樣地做著。

我感受到她的愛、她的希望和恐懼、對時間的哀傷,對生命的要求。

前所未有的情緒和精神支援下,我們瘋狂做愛,絕對的放鬆和休息,然後再做愛,就在靈琴家鄉的土地上,直至天明。

生命從未曾像今夜那麼歡愉,完全地接管了我一向死亡統治了的世界。

在其中一次休息里,青思道:「天!我從未想過做愛可以達到像你和我般的境界。雖然我時常憧憬『愛』應是那個樣子,但每一次我都失望了。無論我以為自己怎樣地愛對方,甚至設法欺騙自己,但我從來不曾擁有什麼,充其量只是擁有多一次做愛的經驗,但現在我已擁有全世界。」

第二天清晨,欲舍難離下,我們分了手。

我跑到鎮里,安排即將到來的旅,靈琴的包裝和運送,我以十倍的價錢,作預付的訂金,獲得最快捷的服務。

我租了一輛車,自由自在地在寧靜的路上電掣風馳,享受再生的快樂。

左方遠處出現一座座建築物,看來是大學一類的處所。

心中一動,想起曾被我碰巧施以援手的少女莎若雅,她不是曾說過在附近的音樂學院讀音樂的嗎?

想到這裡,心中浮起她被我的粗暴對待後的慘痛臉容,不禁一陣內疚,不由自主地一扭轉盤,駛進通往學院去的支路。

路的兩旁植滿樹木,林木間不時有學生坐著或走動著。

我把車停在一旁,步下車去,心想這也是個散步的好地方。

我來到一株參天古松前,虔誠地看著,與靈琴接觸後,我發覺自己再不能像以前用看死物的眼光對待任何植物。

無可否認植物是生命的一種形式,但我們卻否定了它們也有某種不同形式的思想、精神和靈覺,只知肆意砍伐。

自文明開始以來,人便站在大自然和其他生命的對立面上,但靈琴使我知道了另一個世界的存在。

遠處傳來話聲。

我循聲望去,三男一女正步下一座建築物的古階,朝著我走過來。

當中身長玉立的女孩,牛仔褲深紅大風褸,秀髮飄揚,說不出的優雅瀟洒,正是莎若雅。

另三名男生看來是她的同學,正向大獻殷勤,爭取芳心。

我受過訓練的殺手之眼,老遠便看到她清麗秀氣的俏臉帶著淡漠和哀怨,並不為身旁男生的獻媚而有動於衷。是否我對她造成的傷害還未能消退?

她仍沒有看到我。

我待在路旁,不知應否給她打招呼。

「噢!」

她輕叫一聲,停下腳步,不能置信地望向我,身旁的三名男生也停住了,向我望來,眼裡似有敵意。

我們的目光交纏在一起。

她垂下了頭,加快了腳步,轉往右方的路上,迅速遠去,男生們緊跟而去,充滿勝利的神色。

他們的聲音遠遠隨風送來。

「莎若雅!今晚的舞會你來不來?」

「你要和我跳第一隻舞。」

但卻聽不到她的回答。

我的心中一陣失落,這也好,誰叫我曾那樣地待她,這也好!

我極目遠望,見到左方遠處的一個噴水池,心中一動,緩步走過去。

陽光灑在身上,人也變得懶洋洋的,什麼也不願去想。

身旁不時走過年輕的學生,他們的朝氣也感染到我,他們擁有我錯失了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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