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部 數字化生存 1、後信息時代我就是我

長期以來,大家都熱衷於討論從工業時代到後工業時代或信息時代的轉變,以致於一直沒有注意到我們已經進入了後信息時代。

工業時代可以說是原子的時代,它給我們帶來了機器化大生產的觀念,以及在任何一個特定的時間和地點以統一的標準化方式重複生產的經濟形態。信息時代,也就是電腦時代,顯現了相同的經濟規模,但時間和空間與經濟的相關性減弱了。無論何時何地,人們都能製造比特,例如,我們可以在紐約、倫敦和東京的股市之間傳輸比特,彷彿它們是三台近在咫尺的機床一樣。

信息時代中,大眾傳媒的覆蓋面一方面變得越來越大,另一方面又變得越來越小。

像有線電視新聞網、《今日美國報》這種新形態的傳播媒介擁有更廣大的觀眾和讀者,其傳播的輻射面變得更為寬廣。針對特定讀者群的雜誌、錄像帶的銷售和有線電視服務則是窄播的例子,所迎合的是特定的較小人群的口味。所以大眾傳媒在這段時間內變得既大又小。

在後信息時代中,大眾傳播的受眾往往只是單獨一人。所有商品都可以訂購,信息變得極端個人化。人們普遍認為,個人化是窄播的延伸,其受眾從大眾到較小和更小的群體,最後終於只針對個人。當傳媒掌握了我的地址、婚姻狀況、年齡、收入、駕駛的汽車品牌、購物習慣、飲酒嗜好和納稅狀況時,它也就掌握了「我」——人口統計學中的一個單位。

這種推理完全忽略了窄播和數字化之間的差異。在數字化生存的情況下,我就是「我」,不是人口統計學中的一個「子集」。

「我」包含了一些在人口學或統計學上不具絲毫意義的信息和事件。你無法從我的岳母住在哪裡、昨晚我和誰共進晚餐,以及今天下午我要搭乘幾點的班機到弗吉尼亞州的里士滿去這類事情中,找出關聯性或統計學上的意義,並且從中發展出適當的窄播服務。

但是,這些與我有關的信息卻決定著我想要的新聞服務可能和某個不知名的小鎮或某個沒什麼名氣的人有關,而且我也想知道(今天)弗吉尼亞的天氣狀況如何。古典人口統計學不會關注數字化的個人,假如你把後信息時代看成超微的人口統計學或高度集中化的窄播,那麼這種個人化和漢堡王(BurgerKing)廣告詞中所標榜的「按你喜歡的方式享受漢堡」(HaveltYourWay)沒什麼兩樣。

真正的個人化時代已經來臨了。這回我們談的不只是要選什麼漢堡佐料那麼簡單,在後信息時代里機器與人就好比人與人之間因經年累月而熟識一樣:機器對人的了解程度和人與人之間的默契不相上下,它甚至連你的一些怪僻(比如總是穿藍色條紋的襯衫)以及生命中的偶發事件,都能了如指掌。

舉個例子,你的電腦會根據酒店代理人所提供的信息,提醒你注意某種葡萄酒或啤酒正在大減價,而明天晚上要來作客的朋友上次來的時候,很喜歡喝這種酒。電腦也會提醒你,出門的時候,順道在修車廠停一下,因為車子的信號系統顯示該換新輪胎了。

電腦也會為你剪下有關一家新餐館的評論,因為你10天以後就要去餐館所在的那個城市,而且你過去似乎很贊同寫這篇報道的這位美食評論家的意見。電腦所有這些行動的根據,都是把你當成「個人」,而不是把你當成可能購買某種牌子的浴液或牙膏的群體中的一分子。沒有空間的地方後信息時代將消除地理的限制,就好像「超文本」掙脫了印刷篇幅的限制一樣。數字化的生活將越來越不需要仰賴特定的時間和地點,現在甚至連傳送「地點」都開始有了實現的可能。

假如我從我波士頓起居室的電子窗口(電腦屏幕)一眼望出去,能看到阿爾卑斯山(A1ps),聽到牛鈴聲聲,聞到(數字化的)夏日牛糞味兒,那麼在某種意義上我幾乎已經身在瑞士了。假如我不是駕駛著原子(構成的汽車)進城上班,而是直接從家裡進入辦公室的電腦,以電子形式辦公,那麼,我確切的辦公地點到底在哪兒呢?將來,休斯敦(Houston)的醫生將可以通過電信和虛擬現實的技術,為遠在阿拉斯加(Alaska)的病人做精細的手術。儘管在近期內,腦外科手術仍需要醫生和病人在同時同地才能進行;但是,腦力勞動者的許多活動,由於較少時空的依附性,將能更快地超越地理的限制。

今天,許多作家和理財專家發現到南太平洋或加勒比海的小島上寫稿或理財不僅可行而且更有吸引力。但是,像日本這樣的一些國家卻要花更長的時間,才能擺脫對時空的依賴,原因是本土文化抗拒這種趨勢。舉個例子,日本之所以不肯實行夏時制的主要原因之一是,那裡的上班族一定要「天黑」以後才能下班回家,而且普通工作人員一走要上班比老闆早來,下班比老闆晚走。

在後信息時代中,由於工作和生活可以是在一個或多個地點,於是「地址」的概念也就有了嶄新的涵義。

當你在美國聯機公司、電腦服務公司或奇蹟公司開戶的時候,你知道自己的電子郵件地址是什麼,但不知道它實際的位置在哪裡。如果你享受的是美國聯機公司的服務,則你的互聯網路地址是你的標識符(in)再加上知道現在人究竟在哪裡。這個地址不像街道座標,反而更像社會保險號碼。它是個虛擬的地址。

就我來說,我碰巧知道自己的電子郵件地址一部已經用了10年之久的惠普Unix機,就放在離我辦公室不遠的小房間里。但是,當人們發送訊息給我的時候,他們寫給我而不是給那個房間。他們可能推測我人在波士頓(通常都並非如此)。事實上,我經常與他們不在同一時區,因此不光空間改變,連時間也改變了。非同步的交流方式面對面的談話或兩人在電話上的交談都是實時的同步的交流。我們做「電話迷藏」

(telephoag)的遊戲也是為了要找到同步溝通的機會。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我們這麼做往往是為了彼此交流意見,但實際上意見的交換完全不需要同步進行,採用非實時的信息傳遞方式,其效果毫不遜色。從歷史上看,非同步的交流方式,例如寫信,傾向於採取一種比較正式的,無法即興發揮的形式。但是,隨著語音郵件(v-oicemail)和電話應答機的出現,情況已經大力改觀。

有些人聲稱,他們簡直無法想像他們(而且我們所有的人)過去家中沒有電話應答機。辦公室也沒有語音郵件的時候,日子是怎麼過的。應答機和語音郵件的好處不在於錄音,而在於離線的信息處理的時間的轉換。你可以留下口信,而不是非要在線上對話不可。事實上,電話應答機的設計有點落伍,它不應該只在你不在家或你不想接電話時,才發揮作用,而是應該隨時都能力你接聽電話,讓打來電話的人可以選擇只留口信而不必直接通話。

電子郵遞所以有如此巨大的吸引力,原因之一是它不像電話那麼擾人。你可以在空閑的時候再處理電子郵件,因此,你現在可能會親自處理一些過去在靠電話辦公的公司里永遠通不過秘書這一關的信息。

電子郵遞獲得空前的流行,因為它既是非同步傳輸,又能讓電腦看得懂。後者尤其重要,因為界面代理人可以運用這些比特來排定訊息的優先次序,並以不同的方式來發送這些訊息。發出訊息的人是誰以及訊息的內容是什麼,都會決定你看到的訊息的次序,就好像公司里為你篩選電話信息的秘書會讓你6歲的女兒直接和你通話,而讓某個公司的首席執行官在電話線上等著。即使在工作忙碌的時候,私人的電子郵件仍然可能在成堆的待復郵件中排在優先的位置。

我們的日常通信很多都不需要同步進行或實時處理。我們經常受到干擾,或被迫準時處理一些並不真的那麼緊急的事情。我們遵守有規律的生活節奏,不是因為我們總是在8點59分結束晚餐,而是因為電視節目再過:分鐘就要開始了。將來我們的曾孫可以理解為什麼我們要在某個特定的時間,到劇院去欣賞演員的集體表演,但他們將無法理解我們在自己家中也非要同步收視電視信號的經驗,除非他們能透視這種經驗背後古怪的經濟模式。隨選信息的天下在數字化的生活中,實時廣播將變得很少見。當電視和廣播也數字化之後,我們不但能輕易轉換比特的時間,而且也不需要再依照我們消費比特的次序和速率來接收比特。

比如,我們可以在不到1秒鐘的時間裡,利用光纖傳送1小時的視頻信號(有些實驗顯示,傳送1小時vHS品質的視頻信號可能只需要1%秒的瞬間)。換一種方式,如果我們採用的是細電線或窄頻無線電,我們可能就要花6個小時來傳送10分鐘的個人化新聞節目。前者把比特一舉發射到你的電腦之中,後者則是涓涓細流。

可能除了體育比賽和選舉等少數例外之外,科技的發展方向是未來的電視和廣播信號都將採用非同步傳輸的方式,不是變成點播式的,就是利用「廣捕」方式。「廣捕」

這個詞是1987年斯圖爾持.布蘭德在他那本關於媒體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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