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部 人性化世界 1、創造完美的人性世界為什麼「數字化生存」如此辛苦?

多年來,我每天至少在電腦面前度過3個小時,但有的時候,我仍然發現自己飽受折磨。搞懂電腦就和搞懂銀行結算單差不多同樣困難。為什麼電腦(以及銀行結算單)非得毫無必要地弄得這麼複雜呢?為什麼「數字化生存」竟是如此辛苦呢?

其實,電腦並不複雜,數字化生存也不需如此辛苦。計算的發展速度飛快,但直到最近,我們才獲得了足夠的成本低廉的計算能力,可以隨心所欲地將其用來改進入與電腦的雙向交流。過去,把時間和金錢花在用戶界面上,會被認為是愚蠢而浪費的行徑,因為電腦的運行周期太寶貴了,應該把它全花在解決問題上,而不是花在人的身上。

科學家會從許多方面論證簡單生硬的界面的合理性。例如,在70年代初,好幾篇「學術」論文問世,論述黑白顯示器為什麼「優於」彩色顯示器。彩色沒什麼不好。整個研究圈子不過一心想為他們無力以合理的成本製造出好的界面而辯護罷了;或者,說得更難聽一點,他們根本不具備這樣的想像力。

從60年代未一直到70年代,我們這群致力於研究人機界面的人,被視為缺乏男子氣概,受到公然的蔑視。儘管後來這一領域逐漸得到認可,但是我們的工作仍然被視為旁門左道。

只要回想一下你上一次按了電梯按鈕之後燈卻不亮的情景,你就能體會到感知、生效和反饋有多麼重要了。電梯不亮的原因也許是燈泡燒壞了。但你心裡一定萬分沮喪,開始懷疑:電梯聽到我的指示了嗎?由此可見,界面的設計和功能是非常重要的。

1972年的時候,全球總共只有15萬台電腦。然而從現在起直到2000年,單單英特爾一家集成電路生產商,就預期可以每年售出1億枚晶元(而我認為他們還大大低估了市場的潛力)。30年前,使用電腦就好像駕駛登月艇一樣,懂得機器操縱魔法的人寥寥無幾。

那時的電腦語言極為粗糙,甚至根本沒有什麼語言可用(只有許多撥動開關和一閃一閃的燈泡)。我的看法是,科學家曾經下意識地想保持電腦的神秘性,就好像中世紀黑暗時期的僧侶,刻意維護自己獨尊的地位,或像當時的某些人,要獨自把持古怪的宗教儀式一樣。

今天,我們還在為此付出代價。致命的反應當人們談到電腦的樣子和它給人的感覺時,其實他們指的是「圖形用戶界面」,也就是「行家」所說的GUI。1971年左右,施樂公司開始研究GUI,後來又有麻省理工學院和其他幾個地方介入,這種界面獲得了長足的進步。10年後,史蒂夫.喬布斯憑著他的智慧和毅力,推出了麥金托什機,使GUI得以在一種真正的產品中出現,有關它的研究才達到了高潮。麥金托什機使整個電腦市場向前跨越了一大步,相形之下,後來市場上幾乎沒有發生過什麼激動人心的事情。其他電腦公司花了整整5年時光,來模仿蘋果電腦的技術。然而即使到了今天,在某些方面,它們的成果依舊比蘋果電腦遜色。

在努力使機器更能為人所用的過程中,人類幾乎把全部心力都投入到改進人與機器接觸時機器對人的感應和作出更好的物理設計上。界面在很大程度上被當作一個傳統的工業設計問題。就好像設計茶壺和耙子的人,要考慮把手的形狀、傳熱程度,並防止表面出現疤痕一樣。

設計駕駛艙是一大挑戰,不只是因為駕駛艙中有眾多的開關、按鈕、轉盤、儀錶,還因為兩三種類似的感測輸入裝置可能會相互干擾。1972年,一架東方航空公司的L1011型客機失事墜毀,原因是飛機起落架沒有放下來。空中交通管制員的聲音和機上電腦的嘩嘩聲掩蓋了警告訊號聲,使機組人員沒能聽到。這真是致命的界面設計。

我家裡從前有一台非常聰明的錄像機,能夠近乎完美地辨認出我的聲音,而且很清楚我的喜好。只要我說齣節目名稱,它就會幫我錄像存檔。有時候,甚至不勞我開口,它可能就會自動幫我錄好。但是,突然有一天,我兒子上大學去了。

最近6年多來,我不曾再錄過一個電視節目。不是因為我不會錄,而是因為就耗費的力氣而言,錄像的價值太低了。錄像過程毫無必要地困難。更重要的是,大家一直把錄像機和遙控器的使用,看成按鈕問題。同樣地,一般個人電腦的界面,也被當成是物理設計的問題。但是界面不僅和電腦的外表或給人的感覺有關,它還關係到個性的創造、智能化的設計,以及如何使機器能夠識別人類的表達方式。

一隻狗在百碼之外就可以通過你的步態認出你來,然而電腦卻甚至連你就在那兒都不知道。你生氣的時候,幾乎任何一隻寵物都會察覺氣氛不對,但是電腦卻一片茫然。

甚至連小狗都知道自己做了錯事,而電腦還是懵懂無知。

下一個10年的挑戰將遠遠不止是為人們提供更大的屏幕、更好的音質和更易使用的圖形輸入裝置;這一挑戰將是,讓電腦認識你,懂得你的需求、了解你的言詞、表情和肢體語言。當你說「Kissinger」(基辛格)和「kissingher」(吻她)時,電腦應該能分辨個中差異。但這並不是因為它能找出聲音信號上的微小差別,而是因為它懂得你的意思。這才是好的界面設計。

今天,人機交互的負擔全部落在人的肩上,就連列印一個文件這樣家常便飯的事情,都可以把人搞得疲憊不堪,簡直就是裝神弄鬼的巫術,而不像體面的人類行為。結果,許多成年人掉頭他去,自認為是不可救藥的電腦盲。

這一切都將改變。

漫長的旅程1968年,阿瑟.克拉克和斯但利.庫布瑞克(SianleyKubrick)因電影《2001年:太空漫遊記》同獲奧斯卡獎提名。奇特的是,他們在拍完電影之後才出書,克拉克得以在看過初剪的毛片後,修改他的小說手稿。(電影是根據更早的一個故事版本拍攝出來的。)影片使克拉克可以根據電影場景模擬書中的情節,並錘鍊原先的構想。在這本書付辛之前,他已經實際看到和聽到了他的構想。

或許這就是為什麼他筆下的主角——一台名叫HAL的電腦,能如此出色地描繪出未來的人機界面的原因(HAL同時也是致命的)。需要說明的是,HAL的名字與IBM無關(有人推測出比H、A、L恰好分別是IBM前面一位的字母)。HAL的語言能力絕佳(能聽懂別人的話,也能清晰地表達),見解超凡,而且十分幽默,這表明它的智商很高。

幾乎又過了1/4世紀,才出現了另一個完美的界面典範——知識導航員。蘋果電腦當時的首席執行官約翰.斯卡利(JohnScul1ey)委託製作了這盤錄像帶,它也具有電影般的效果,被稱作原型錄像。斯卡利寫了一本書,名字也叫做《漫遊記》,書的結尾提到了「知識導航員」的構想,後來就變成這盤錄像帶的內容。他希望通過錄像帶,描繪出未來超越滑鼠(mouse)和菜單(menu)的界面。他做了一件非常出色的工作。

在《知識導航員》錄像帶中,可以看到一位不修邊幅的教授,他的書桌上放著一個平平的書籍模樣的裝置,處於打開狀態。在這個裝置的顯示器的一角,出現了一個打著領結的人,也就是這部機器的化身。教授請這位機器代理人幫他準備演講稿,還分配了幾件工作給它,這位代理人偶爾也會插進來提醒教授其他的事情。它能看、會聽,還對答如流,和一般的助手沒什麼兩樣。

HAL和知識導航員的共同之處是,它們都表現出超凡的聰明才智,以至於物理界面本身幾乎消失不見了。這就是界面設計的秘訣:讓人們根本感覺不到物理界面的存在。當你第一次和某人晤面時,可能會非常注意他的相貌、談吐和儀態,但是很快地,你的注意力就會轉移到談話內容上,儘管這一內容仍然主要通過說話的音調和面部表情來表達。

好的電腦界面也應該有同樣的表現。界面應該設計得像人一樣,而不是像儀錶板一樣。

另一方面,大多數界面設計人員一直在頑固地試圖使笨機器更容易為聰明人所用。

他們在美國人所謂的「人性因素」(humanfactors)或歐洲人口中的「工效學」(ergonomics)的領域各領風騷,研究人體如何運用感覺和反應器官來配合身邊環境中的工具。

電話聽筒或許是世界上設計得最多也最濫的一種設備了,但仍然十分不如人意。行動電話的差勁界面令錄像機都相形見拙。一部班和歐路森電話機根本不像電話,而像雕刻品,比舊式的黑色轉盤電話還難用。

更糟的是,電話的「功能」往往多得離譜。電話號碼存儲、重撥功能、信用卡管理、電話等候、電話轉接、自動應答、電話號碼過濾等各種功能,全部擠進了只有已掌大小的話筒中,讓我們簡直沒有辦法使用。

我不但不想要所有這些花哨的功能,我甚至根本不想撥電話。為什麼設計電話的人全都不明白,沒有人愛撥電話,我們只想利用電話來和別人取得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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