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我趴在原地,把腳折進身體底下休息。委託老鼠們後,我悠哉地曬著溫暖的陽光打盹。不必自己去辦麻煩事,意外地相當愉快。

每當周圍有任何風吹草動,我便瞬間清醒,隨即打起盹。像這樣不知待了多久。

忽然,我感覺鬍子陣陣抽動,察覺是鼻子對氣味起反應,倏地睜眼。

老鼠們站在我面前。發生什麼事?十幾隻老鼠排在眼前,我不禁有點退縮。

「不好意思,嚇到你了。」前方的老鼠道歉。那隻老鼠仍是老樣子,口吻恭敬有禮。他的體型比其他老鼠大,額頭上有白點狀花紋。是「中心的老鼠」。

「你們又來抓我?我可不會乖乖就範。」別看我這樣,我才剛一掌打下黑金蟲。

「不,他倆似乎接受你的委託。」「中心的老鼠」以尾巴指示旁邊的兩隻老鼠。「依照約定探看屋內狀況後,折回來卻發現你在睡覺。隨便吵醒你,或許會被攻擊。如果逃走,又違背約定。他們煩惱很久,只好找我商量。」

「你們真守信用。」這不是諷刺。明明要逃也行,我挺佩服老鼠的正直。

我望向冠人家的牆壁。

號豪不曉得處境如何?還在裡面?或者已被釋放?

「那麼,結論呢?」「中心的老鼠」平靜地細聲問。

聽到這句話,我一頭霧水。「這是指什麼?」

老鼠沒生氣。「昨天,我們提出請求,希望今後貓不要再攻擊老鼠。你和同伴談過了嗎?」

哦……我一陣內疚。唔,那件事。我不打算扯謊,坦白承認:「其實,我還沒好好跟大夥談過。」

「這樣啊。」「中心的老鼠」不知是失望、驚訝還是毫無感覺,看不出情緒起伏。

「那麼,有沒有查出屋裡的狀況?那兩隻老鼠看到什麼?」

「中心的老鼠」瞥旁邊的兩隻老鼠一眼,回答:「關於這件事……」他介意著身後的老鼠,「我們認為應該稱為交換。」

「交換?」

「中心的老鼠」身後的褐色老鼠,就是和馬的行李一起進城的「遠方來的老鼠」吧。是「遠方來的老鼠」傳授老鼠們智慧的嗎?

「我們會提供情報,告訴你們在屋裡的所見所聞。」

「做為交換……是嗎?」

「做為交換,能請你們停止攻擊嗎?」「中心的老鼠」說,其他十幾隻老鼠一動也不動地聽著。「我想,今後也會碰到類似的情形。你們進不去的地方,我們進得去。你們看不見的情景,我們看得見。甚至……」

「甚至?」

「你們不想做的事,或許我們辦得到。」

代辦不想做的事,這個提議確實吸引力十足。「碰到那種情形,就拜託你們嗎?」

「做為交換,請保證不會危害我們。」

以自身的特質為籌碼,提議交換,而且這個提案對我們十分有利。真是聰明的手段。

「可是,我覺得很困難。」我坦白道。

「很困難嗎?」「中心的老鼠」的口氣平板乾燥。

「昨天解釋過,唯獨此事,我不知道該怎麼停止。不能保證貓不會攻擊老鼠,也不認為能想出停止攻擊的方法。我只能給你口頭約定。」

「不過,現在你沒攻擊我們,這不就表示你能夠自製嗎?」

「那是我很努力,都希望別人誇獎我了。」

「我誇獎你。」「中心的老鼠」應道。

「此刻我還能忍耐,的確,或許是漸漸習慣。好想追捕你們——這種心癢難耐的慾望一再忍耐,可能會成為習慣,只是……」

「只是?」

「很危險。」我忠告老鼠,感覺有些奇妙。「假設我說服同伴,他們也理解,並許下承諾。之後,你們老鼠便在貓的面前悠哉地走來走去。當然,我們會遵守約定,壓抑慾望,但視情況難免會無法剋制,飛撲上去。雖然能試試,卻相當危險。這樣行嗎?必須做好會有老鼠犧牲的心理準備,而且是不小的犧牲。」

聽到我的話,「中心的老鼠」沉默片刻,似乎暗暗忖度著。只見他低喃:「得做好犧牲的心理準備嗎?會有不小的犧牲嗎?」看起來也像在盤算新點子。

「總之,請你們考慮。願意答應交換條件,請到今早我們會面的地方。」「中心的老鼠」開口。他是指那座粉倉庫吧。

「啊,等等。」我喊住他。

「中心的老鼠」回過頭。「怎麼?」

「要如何證明,你們順利取得那個房間的情報?」

「什麼意思?」

「若我依你所言,成功勸其他的貓不再攻擊老鼠,最後你們卻告訴我,其實你們沒看到值得報告的事,該怎麼辦?」

這已接近強詞奪理。從昨天開始和老鼠打交道,我便發現他們太過老實,根本沒有趁火打劫之類的念頭。可是,只有一點也好,我想知道號豪的狀況,所以試著挑釁對方。

儘管受到懷疑,「中心的老鼠」並未生氣。他回一句「嗯,我了解你的心情」,未免正直過頭。我不禁想求教:到底要怎樣才能維持那種崇高的美德?

「中心的老鼠」喚來我委託調查的兩隻老鼠,他倆輕巧地走到我面前。

「穿過牆上的洞後,你們在房裡有沒有看到人類?」「中心的老鼠」詢問。那情景就像人類的大人向小孩進行簡單的問答。

「是的。」「看到了。」

「號豪呢?綁在椅子上的男子狀況怎樣?」我提問。

兩隻老鼠對望一眼,似乎是在確定誰先開口,而不是在商量要說什麼。

「獨眼的人類……」「兵長……」

「問坐在椅子上的人類很多問題。」「坐在椅子上的人類相當生氣,可是被綁著,不能動。」

這場面我也猜想得到,很雖算是新情報。「聽得懂獨眼男人的話嗎?」「中心的爸鼠」沒出聲表明「到此為止」,我趁機追問。

「『跟這個國家相比,鐵國非常大。』」老鼠應道。

「咦?」

「兵長是這麼說的。」另一隻老鼠點點頭。「鐵國跟這個國家相比,非常大。大到根本無從比較。」

「假設鐵國的面積是五十,這個國家只有一。」

轉達情報的他們,對國家和國土大小似乎毫無興趣。

「咦?」我還想繼續問,「中心的老鼠」終於制止:「就問到這裡吧。等你們答應我方的請求後,我會要他們講完。」

聽完多姆老弟的話,我思忖著該從哪裡問起,想釐清的部分太多。不過,發現自己居然為陌生國家的遭遇擔憂不已,我不禁苦笑。

「不管在何種環境,人類都能夠適應。」很久以前,我在剛調去的新部門吃盡苦頭時,一名女同事這麼安慰我。如今,我覺得或許她真的沒說錯。因為我逐漸習慣與貓聊天。

「真的是那樣嗎?」我說。

「真的是哪樣?」

「我也是頭一次聽聞。」

「一開始,你不是說鐵國和你們國家,就像切成兩半的圓,大小相等嗎?」

「國內的人類都如此認為,我沒懷疑過。」

「可是,獨眼兵長……」

「只有獨眼兵長這麼說。」

「原來如此。」

「八成是想強調他們多麼強大,稍微誇張了點。」

多姆老弟腦袋很聰明。如他所言,向敵人誇耀自身的力量,應該是正確的戰略。

「不過,萬一鐵國真的很大……」多姆老弟冷靜地繼續道。

「萬一鐵國真的很大?」

「那就是我們國家的人們都誤會了。」

「雖然無法判斷哪邊才是對的……」缺少相關資訊,不可能得出結論。「但從剛剛聽到的內容判斷,我認為鐵國撒謊。」

「為何?」

「兩邊的力量真有壓倒性的差距,戰爭不會拖那麼久。」

「確實如此。」多姆老弟同意,應該也不是一時激動,但他伸出爪子,掐進我的胸口皮膚,好痛。「人類都說,戰爭拖那麼久,是因兩方勢均力敵。」

「若鐵國領土是五十,我們是一,差距這麼大,幾天就該打出勝負。」

我很擔心被帶進秘密房間的號豪。

假如鐵國士兵是在搜捕兇手、純粹尋找殺害同伴的兇手,一旦知道號豪是冤枉的,便會放過他吧。相反地,要是鐵國士兵覺得「誰都行,抓一個當代罪羔羊吧」,情況就不樂觀。不論是否清白,他們都會凌虐號豪,以殺雞儆猴吧。

「然後呢?」

「我前往頑爺家。」

「又去?」

「沒錯。我猜,城裡的人應該聚集在頑爺家。」

「為什麼?」

「在那座城裡,不安的人只能去頑爺家。」

剛踏進頑爺家,庫洛洛就一臉吃不消地湊上前,告訴我:「先報到的是醫醫雄,其他人也很快過來,屋子又變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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