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響野 Ⅷ

【反面】:和表面相反,是隱藏住的那一面(對某些東西而言)。

【反間計】:搶先對手一步將計就計,但大多都因為考慮過多而得不到好的結果。

當響野回到咖啡店時,祥子正坐在櫃檯里讀著文庫版小說。而打烊後的店內已經整理得十分乾淨。

「回來啦——」祥子連頭也不抬一下。響野隨口問問他在讀什麼書。

沒料到他卻咯咯地笑了起來,並且說:「杜斯妥耶夫斯基《惡靈》。」

「幹嘛笑得那麼詭異?」

「剛好現在讀到的句子,簡直就是你的寫照。」

「反正一定不是什麼感人的句子。」

「『好友啊!我的一生就是不斷說謊,連敘述事實時也不例外。』」祥子朗誦完又笑了起來。

「這哪裡是我的寫照啊?」

「根本就是在說你啊!嘴裡說出來的全是亂七八糟的東西,一下把事情說得很不得了,一下又說得很像沒事般,你真是不遺餘力編織謊言啊!」

「這句成語不是拿來這麼用的吧?」

響野不多理會祥子,脫下皮夾克掛在衣架子上。

「你們討論得怎麼樣啦?」

「一切都很順利,決定下周行動。成瀨還是和以前一樣,調查的工作做得很徹底。」

「慎一的爸爸也會參加嗎?」

「那個人怎麼會是慎一的父親呢?真是悲慘的事實啊!讓我想起有個學者說過的:『科學的悲劇正是美麗的假設被醜陋的現實所覆蓋。』」

「可是父子關係不能算是科學吧!」

「我深深感覺到,遺傳基因並不能決定一切。如果慎一看到自己的父親是那個樣子,一定會很失望吧!一定會變得叛逆,然後墮落成不良少年。」

「我才不認為會這樣。我想慎一會很冷靜的,他才不會在意這種事。」

響野站起來,轉進櫃檯裡面,開始在冰箱附近摸索著。

「可是……那位地道先生沒有背叛的可能性嗎?」

響野看了看祥子說:「那個男人嗎?」

「這樣說雖然不太好,不過地道先生看起來真的不是個很堅強的人。倒也不是因為他被膠布一圈圈捆住,所以我才這麼說。而是像雪子說的,我覺得只要那個叫神崎的人威脅他,他什麼都會說出來的……」

響野從冰箱里取出火腿塞進嘴巴,然後掏出口袋裡的照片放在櫃檯上。「喏!這是之前拍的照片,就是你和我一起跟蹤地道那時的!今天拿出來給他看了,成瀨那傢伙還嚴重地威脅他。」

「所以呢?他徹底覺悟了嗎?」

「覺悟了……」響野說完後從鼻子吐了氣:「……的樣子吧!不過雪子還是拚命反駁,她說即使用這種照片來威脅生性懦弱的人,他要背叛的時候還是會背叛的。」

「雪子真聰明!」

「雪子的確非常謹慎而且敏銳。否則她怎麼能不和任何人討論,一個人活到現在呢?」

「如果地道先生真的背叛了我們,你想事情會怎麼樣呢?」

「這是什麼意思?」

「我只是說萬一啦,那個叫神崎的,要是從地道先生那邊得到情報,那他會採取什麼樣的行動呢?」

「你是說應該做個沙盤推演嗎?」

「對,就是這個意思。」

「大概會有三種選擇吧!坐視不管呢,或再一次不費吹灰之力把錢從我們手上搶走,還是讓我們落入陷阱。然後呢,因為神崎襲擊了運鈔車,所以已經得手一大筆錢,將近一億吧。而我們下次出擊頂多也只有幾千萬,這樣想的話,他是不是有必要冒這個風險來做這件事,就很值得懷疑了。」

「不過,我不覺得他會坐視不管。」

「我也這麼認為。聽到有關搶劫銀行的消息,還會冷靜坐視不管,我看是很難的,真是這樣的話,對一個專業搶匪來說也太不夠格了。話說回來,我也不認為他會再次搶走我們的錢,如果他真要干,應該再一次威脅雪子,但同樣的手法操作兩次又太危險了。相反地,如果我們可以估算到這些,那還有可能讓落入神崎的陷阱。」

「怎麼說呢……?」

「上一次雪子遭受威脅,讓我們的錢被搶走,那是因為我們完全沒預料到,他們突然闖了過來,我們才會被騙。下一次不可能這麼順利的,因為攻其不備只能有一次。如果我是神崎,應該不會再考慮黑吃黑,畢竟他也很清楚對手可是銀行搶匪,至少要有一點警覺性吧!」

「這麼說……剩下的選擇就是讓你們落入陷阱啰?」

「如果是說,應該會這麼做的。即不會坐視不管,也不會黑吃黑,不過也不會讓對方太稱心如意。」響野除了想像得非常開心,也覺得生火腿非常好吃,於是又走回冰箱取了火腿,並繼續說道:「根據地道所提供的消息,他一定會思考如何阻礙我們。畢竟對神崎來說,我們就像很麻煩的蒼蠅一樣。」

「而且還是專說歪理,吵死人的蒼蠅。」

「哼——」響野從鼻子哼了一聲。

「他會用什麼方法來阻礙你們呢?」

「嗯……最簡單的話,應該是報警就好了。他可以告訴警方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有人要搶銀行,光這麼做對我們的影響就很大了。即使警察不會完全相信,但還是得注意一下。或者他事先通知銀行,也能收到效果吧。」

「你的意思是……地道先生知道你們要搶哪一間銀行?」

「那當然啰——因為我們是夥伴啊!」響野呵呵笑著邊伸伸懶腰:「可以替我煮杯咖啡嗎?」

「等等……煮咖啡當然沒問題,問題是現在不是這個時候吧?說不定真的像你說的,神崎會向警方或銀行告密的。」祥子難得發出慌張的聲調。

「這是指地道如果背叛我們的狀況啦。」

「我覺得他一定會背叛你們的。」

「如果照片不足以造成有效威脅的話啦。」

「應該沒有吧!」

這時響野大笑了幾聲之後才說:「成瀨這傢伙深思熟慮的程度,簡直會氣死人。」

「咦?」

「總之,你先去煮咖啡吧!」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是說成瀨連這些都想到了嗎?」

「那傢伙啊,想的事情都是超前好幾步,從高中時就是這個樣子。只要老師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他在腦海里已經出現結論。所謂的聞一知十,指的就是那傢伙,而且他不只聞一知十,還超前把一到十中間有多少個質數都想好了,他就是這種人。」

「而你啊——一定是老師說了一句,你就絕不會讓他有機會說第二句,也就是聞一說十吧!」

響野搔搔耳朵,好像在嫌他吵的樣子:「總而言之,成瀨連地道可能會背叛的事也一併考慮進去了。」

「咦?這是什麼意思?」

「或者應該說,他根本就是以地道會背叛為前提在做考慮的。」

「前提?」

「總之,你快去準備咖啡吧,四杯哦。」

「四杯?」

「接下來是搶劫的商討會議啊!」

「不是才開完嗎?」

「讓地道參加的會議遊戲已經結束了,全都是胡說八道啦,不只是搶劫的銀行不一樣,真正的搶劫預定日期也會提早。」

「你在說什麼啊?」

「還不懂嗎?即使地道真的背叛我們,他所握有的訊息也全部都是假的,日期和目標都不一樣。這樣一來,即使神崎想要阻擾,也完全不會產生效果。相反地,在他所知道的日期之前,他不可能採取任何行動,對我們來說再好不過。等知道我們已經搶完銀行了,神崎才會真正開始慌張:『咦?不是說後天嗎?』」

「等一下,你們就為了這個把地道拉近來的嗎?」

「根據成瀨的說法,就是這個意思。故意去隱藏消息,搞不好會引起懷疑;不理解,對方反而會千方百計地想要知道我們的計畫,所以還不如裝出掀底牌的樣子,這樣他就不會再偷窺你的底牌。」

「你胡說!」

「那傢伙說得倒像一般常識哦,還說這好像可算是犯罪集團的必然手法。剛才在討論時,完全不知情的久遠和雪子都非常不滿,還說為什麼要讓地道加入,不過現在應該已經了解了才對,接下來大家馬上會來這裡集合。」

「大家是指全部的人嗎?」

「就是掀開地道的所有人啰!和以前一樣的聚會。其實真正要搶的才不是橫濱勸業銀行,是其他的都銀。」

「真的嗎?」

「其實成瀨想到的是早好幾步的狀況,毫無瑕疵。這種人很討厭吧?不過,卻很適合當強盜的領袖。」

「再告訴我一次,你是說地道先生完全相信了假的銀行和假的犯案日子?」

「是啊——因為他是我們的夥伴嘛。」響野這時笑了:「只不過遺憾的是,我們真正搶劫銀行的日子會比告訴他的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