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響野 Ⅶ

【夫婦】:⑴夫和妻。夫妻。⑵取得合法婚姻關係的男女。

響野一邊開著車,依然掩不住內心的驚訝。

他接過成瀨的手機,話機里傳來的是個女人的聲音:「喂——成瀨,我知道嘛!」聽來非常熟悉的聲音,而且是平時天天聽到的——是祥子的聲音!

「為什麼是你打來的?」

「咦?老公啊——」祥子在電話那端的口氣顯得有些失望。

「不對,先不管你怎麼會打來,你現在人到底在哪裡?」

「我為什麼非告訴你不可呢?」

「這是知的權利!知的權利!」響野幾近咆哮的大叫:「你人在哪裡?」

「你很吵耶!我在日本啦!日本——日本的某個地方。」

響野嘆了一口氣,說道:「你是小孩子啊?」然後抬起頭來時,成瀨卻笑咪咪地站在那裡。

「你嚇了一跳嗎?」

「以我目前經歷過人生的驚訝事件里,足以排進前三名了。」

「第一名是什麼?」久遠問著。

「應該是祥子答應我求婚的是吧!」

「哇——這的確是值得驚訝的。第二件呢?」

「就是祥子又立刻對我說:『反正,一定又是胡說八道——』」

「這個……的確說得好!」久遠笑了。

響野雖然手中操控著方向盤,卻絲毫無法隱藏心中的焦慮,踩油門的腳也不聽使喚地多用了一些力氣,此時旁邊坐著成瀨,后座則是久遠,他們目前正朝祥子打電話來的位置前進,距離並不太遠。

「你這個人,在辦公室里一定很討人厭吧!」響野面朝前方,對坐在旁邊的成瀨說著。

「你是指區公所嗎?我也不知道,在工作場合里,我從來不在意別人怎麼看我。」

「不用說,八成是很討人厭的啦!」響野很肯定地說得口沫橫飛:「知道的事卻捨不得說出來,好像全天下只有自己知道一樣的愛耍嘴皮上司,怎麼可能被人喜愛呢?」

「是哦。」

「我如果被分配到你的部門,一定當場要求轉調,如果不能調職我就乾脆辭職。」

「拜託,你還是辭職吧!」成瀨這麼說著,坐在后座的久遠也忍不住笑了。

「不過,成瀨哥,你還是好好地說明一下吧!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怎麼全亂成一團,搞都搞不懂……雪子姐背叛了我們嗎?」

「我還不知道詳細情形,這純屬個人臆測。」

「臆測也無所謂,反正拜託你快說給我們聽聽。」其實響野的心裡早已按捺不住了:「雪子到底是怎麼了?現在人在哪裡?為什麼要背叛我們?祥子又為什麼會打電話來?那女人為什麼現在會在那個地方?如果你大慈大悲,還麻煩你順便告訴我,你這種捨不得開尊口的個性,到底是在什麼階段形成的?」

響野快嘴快舌,彷彿想用質疑的利箭,刺穿交往二十年以上的老友。

「就像我剛才說的,我從聚會那時候就覺得雪子很怪異了。」

「你剛才的確說過,但是她到底哪裡怪呢?」

「那時慎一也在咖啡店裡吧?」

「慎一喜歡我的店啊,也不是只有那一天才來。」

「一點也沒錯。慎一在你店裡出現的確稀鬆平常。不過,你們記不記得,雪子當時顯得非常慌張,還很生氣地對慎一說:『你到底跑去哪裡了?』」

「啊!」久遠提高嗓門,然後馬上輕快地點頭同意:「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對了,雪子姐怎麼莫名其妙地擔心起慎一,連響野哥也嚇了一跳呢!我當時還覺得,這樣實在太不像平常的雪子姐了。」

「那時候的確很不自然。」

「那是……故意裝出來的關係嗎?」久遠質疑著。

「不——那不是平常的雪子,她是真的很擔心。」

「我那時候的確想過……她是突然怎麼了?」久遠歪著頭,一副不解的模樣。

「雪子可能很擔心慎一是不是會發生什麼事,所以才顯得過度緊張。」

「這麼說來,慎一的確是說過……」響野若有所思說道:「雪子最近好像相當神經質。」

「對——對——他還說他媽媽最近不像花豹,反而像只斑馬。」

談話中突然冒出動物的名稱,成瀨聽著疑惑的皺起臉。

「雪子在害怕什麼呢?」響野邊沉思著邊說道:「到底是什麼事呢?」

「應該是擔心慎一被抓去當人質吧!」成瀨簡潔有力的發言,讓車內頓時陷入沉寂。

「人質?」

「你是說綁架嗎?」久遠高聲說道:「可是慎一在啊。我們聚會時他在,剛才也在,他沒有被綁架啊!」

久遠對「綁架」的發音,顯得相當吃力。響野看在眼裡,突然想起以前久遠曾對他提到過,自己小時候被綁架的經驗。

「嗯……慎一的確沒有被綁架,不過恐怕已經受到威脅了。對,一定是威脅她,要她把錢準備好,否則兒子的生命就會有危險之類的。」

響野打斷成瀨的話:「不——你等一下。假如真的是這樣,我們已經計畫要搶劫銀行,而且也一定會拿到一大筆錢,雪子大可把她分到的錢付給威脅她的人,那不就沒事了嗎?」

「那些不夠啊!」成瀨說話的樣子,儼然已經看穿一切。

「你所謂的不夠……」響野說著:「是說一千萬還不夠的意思嗎?」

成瀨的眼神直盯著窗外,然後說:「她需要的是全部。」

「全部?」久遠咬著牙低語:「將近四千萬耶——」

「雪子需要的是四千萬。那麼要怎樣才能弄到手呢?」

「所以她故意引起那場意外?可是,為什麼非得付這麼大筆錢呢?」

「這個嘛,只因為那些劫持運鈔車的傢伙非常貪婪。如果碰巧被他們知道從學子身上可以撈到一大筆錢,他們是絕不會放過良機的。」

「但是,好像也沒有必要特地製造那種近距離接觸吧!」

「聽好了——」成瀨開始說明:「回想一下我們作業模式——每次都是由久遠和成瀨分別抱著裝滿鈔票的袋子,等安全逃脫後這些錢就會交給我來保管。」

「一直都是這種模式啊!」久遠點點頭。

「這麼一來,雪子毫無出手的機會啊。仔細想想,搶劫當天雪子根本沒機會碰到那些錢,也不是我們故意這樣安排,而是工作分配原本就是如此。雪子負責開車,她能拿到全部金額的機會,的確相當有限。」

「所以呢?」響野仔細回想他們犯案的步驟邊問。

「所以她的機會,只有搶了錢從銀行出來到脫逃時的這段時間。」成瀨說著:「因為雪子只有這段時間和裝了全部鈔票的袋子在一起。」

響野咋了一下舌頭。

「在車裡我們又都把袋子抱在膝蓋上,她也沒辦法偷換。」久遠說著。

「雪子恐怕是說服了威脅她的人。」成瀨繼續說:「她告訴對方:『錢會用車子運送,就直接搶車吧!』」

「所以她也向對方說了我們是銀行搶匪的事啰?」

「誰知道?或許只是單純告訴對方車子里有錢吧!運送現金的工作有很多種,總之她一定是建議對方,製造假車禍,連皮包帶車全部拿走,這樣才達成交易的吧!」

「有必要這麼麻煩去製造假車禍嗎?」

「她顯然是很在意我們的。」成瀨立刻這麼說。

「在意我們?」

「她畢竟還是希望假裝成一場車禍,而不希望讓我們感覺她好像是大剌剌地背叛了我們。」

「為什麼呢?」久遠皺著眉頭:「她可以和我們商量的啊?」

「是啊!」響野也發出忿忿不平的聲音:「我也這麼覺得!她需要錢可以明說,我們又不是不能商量的人。」

這麼說著,響野恍然想起聚會那天的一些狀況——

「我倒是想起來了,那一天祥子說了一些蠢話……」他邊回憶著,邊重複著當天妻子所說的話:「她問我們:『沒想過獨佔所有的錢嗎?』」

「啊!這個我也記得。」久遠點點頭。

「那時候,雪子在觀察我們大家的反應啊!」成瀨輕描淡寫地說著:「她當時的確很想找我們商量。」

「真的嗎?等一下……那時我是怎麼回答的?」響野回憶著自己的發言,雖然記得不是那麼清楚,但大概的內容已經浮現在腦際:「那根本就是背叛啊!我們絕不容許叛徒存在!」——自己的確說過這類的話。

而久遠似乎也同時想起了這件事:「響野哥,你的發言真是爛透了。」他說話的口氣裡帶著幾分指責的味道。

「誰都知道那是在開玩笑的吧。」

「但是響野哥還煞有其事地說:『叛徒只有死路一條!』」久遠像在告發什麼罪狀似地,用手指頭指著響野:「這是重話啊!」

「我根本不是當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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