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響野 Ⅵ

【以心傳心】:⑴禪語:非言語所能傳達的真理,透過師傅的心傳達給弟子。⑵所想的事不經由言語,而是透過心靈相互傳達。⑶無線裝置。

中年男子所持的手槍,就在響野的面前。槍口無論用說明或用諂媚都不能買通,從這一點來看,實在像極了不可愛又頑固的官僚。

「快放開那個孩子!」男人說。

「喔——」他還無法搞清楚狀況。響野環視四周,總之先舉起雙手,因為他實在無法判斷是不是該抵抗,而一旁的久遠也依樣畫葫蘆。

從阿薰也表現出驚愕的模樣,可以得知這並不是阿薰認識的人。

「你——」男人用左手指著慎一說:「快離開這些男人的身邊。」

「我嗎?」慎一非常驚訝,拿手指著自己說:「你是說我嗎?」

突然冒出來的男人是誰?又為什麼要慎一離遠一點?響野真的不清楚。他的年齡看起來比響野還要大一點,大概不到四十五,皮膚雖然有些黝黑,但感覺確有幾分軟弱。

「是絨毛狗!」久遠嘴巴湊了過來。

「硬要歸類的話,也有幾分像柴犬。」響野很簡短地回答。這男人沒有絨毛犬那麼聒噪,就算逞強也看得出其實有些膽小。柴犬對自己四周以外的東西完全不感興趣,但對始終被束縛的生活卻又很難適應,眼前這個男人就有這種特質。慎一順從地往後退,來到和阿薰相同的位置上。

「很好,你們現在就立刻到外面去。」中年男子把臉轉向慎一和阿薰,用下顎指指出口。

「那我們怎麼辦?」響野問著。

「你們只要乖乖的,我就不會開槍。在孩子們安全離開之前,你們最好放聰明點。」

「很可疑,說不定會開槍喔!」久遠低聲說著。

響野也有同感。眼前的男人,顯然保持著相當的正義感,但看起來絕不是一般善良百姓。

「你要對孩子們怎樣?」響野的視線轉向慎一他們。

「我會帶他們到安全的地方。」

「這世界上如果真有『安全的地方』,我還真要向你請教。」響野這麼說著:「你到底要對孩子們怎樣?」

男人有些慌亂無主。說實在的,讓兩個中學生逃走之後,接下來該怎麼做,或許他自己都還不清楚。

響野心裡想著:這個男人持槍,是突發性的嗎?看他這個缺乏判斷力的膽小鬼,一定是這樣沒錯。

「請等一下,我們可不是壞人,我們和那孩子是同一邊的。」久遠似乎察覺到這位持槍男子和自己之間有點誤會,他認為是溝通不足所造成的。

「我正好在外面,結果就看到一群小孩子逃出來。一問之下,他們告訴我幾個腦筋有問題的大人在毆打他們,指的就是你們吧?」

「這真是天大的誤會,做壞事的不是我們啊!」響野試著說明,並對這男人的身份百思不解——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刑警。

「我沒有搞錯,你們休想對這些孩子在怎麼樣!」

「不——不——你果然是搞錯了。」久遠苦笑著。

響野看了被膠布捆綁住的年輕人一眼。碰巧眼睛的餘光掃到他使勁扭動身體的模樣。而持槍男人似乎沒有察覺這一點,如果被他發現了,那麼久遠和警察也就很確定地將被當成虐童者了,這樣一來,事情只會更麻煩。

這時,慎一突然開口說:「是真的,是這些叔叔救了我們的。」

聲音裡帶著顫抖,卻非常認真。

響野眼睛一亮,他竟然忽略了一個這麼重要的證人就在身邊:「對了,對了,這裡就有個證人啊!如果慎一說出事實,馬上就真相大白啦。快對這位叔叔說清楚看他是陪審團、法官,還是行刑人,總之,你好好對這個謎樣的男人解釋清楚吧!告訴他我們是多麼善良而無害的,比交尾後的雄螳螂還安全。」

「不要動!」一個尖銳的喝止聲突然跑了過來:「慎一,你過來這裡。」

慎一被嚇了一跳,身體震了一下,他沒料到男人竟然會叫出他的名字。

響野心想,一定是他聽到我們剛才叫慎一的名字吧!

就在這時,傳來了警車的聲音。

在小鋼珠店裡的所有人,正確地說——除了被膠布捆綁得像木乃伊的金髮男之外,大家都對警笛聲有所反應。男人的臉扭曲,如果警察進來這裡,持槍男人是完全沒有辯解餘地的。

男人把槍放到夾克內側,然後立刻轉身往外跑。一瞬間,他還回頭看了看慎一他們,但最後還是搖搖頭放棄了。他邊穿過小鋼珠台間的空隙,邊往出口跑去。

大約在同一時間,久遠踢了一下地面,然後把壞掉的椅子朝男人的方向丟去,椅子落在男人的前方。久遠大喊:「站住!」並伸開雙手擋住男人的去路。

男人撞上久遠。趁著久遠倒向小鋼珠台的時候,男人一溜煙消失在出口。響野知道他又偷了人家的錢包。

「慎一,走吧,阿薰也一樣。」

眼看久遠已經消失在外面。

「我看我們還是留下來比較好!」慎一突然這麼說。

「為什麼?」

「我看,一定是我同學去報警的,所以我們留在這裡應該比較好吧!」

「你要怎麼向警察說明我們的事?這很麻煩吧,還是逃走比較簡單些。」

「那個人要怎麼辦呢?」慎一轉向那個因為膠布而失去自由的年輕人。

「放著別管,警察會找到的。反正,我們一定會被說成是虐待兒童的罪犯。」

「可是……可是……」慎一拚命地思索著:「不好吧!何況阿薰腳不好,也跑不動,如果我和阿薰都不見了,之後大家一定會覺得更奇怪。」

「你的同學嗎?」

「嗯,他們一定會覺得很奇怪,到底我們是怎麼逃走的?搞不好還會猜出來我們其實是一夥的,這樣一來又會生出很多閑言閑語,還不如由我和阿薰隨便跟警察說了交差,比較安全吧!」

「你們要怎麼跟警察說呢?」

「我就說大家集合起來打算欺負阿薰時,突然跑出來兩個不認識的叔叔,救了阿薰——」當他說到「不認識的叔叔」的時候,還用手指著響野。

「所以慎一就變成欺負人的那一邊啰?」

「嗯,是啊!我想這樣會比較方便吧!」慎一笑了:「也比較符合真實性。」

「可是,其實你是來救我的啊!」阿薰這麼回應著。

「不過,那樣說絕對比較好,」慎一斬釘截鐵地說著,儼然一副方針既定,就有心理準備絕不輕易更改的模樣。

「但是不可能這麼做吧!」響野的眉毛往下垂,至於為什麼「不可能這麼做」,他似乎也提不出充分的證據,只是這麼說說。

「如果警察來了,而這裡都沒有人在場,在那邊被膠布捆住的學長就成了唯一的證人,不知道他到底會胡說些什麼,這樣反而不好吧。所以還不如我和阿薰兩個人口徑一致來說明比較有利。」

響野開始想像著——警察開著警車來到這裡,然後團團包圍久遠和響野。雖然響野理直氣壯主張:「我是為了拯救少年而來。」一定會有一名警察揚起眉毛質問:「所以你就毆打其他少年嗎?」他應該連嘴角也會往上揚。然後搔搔頭繼續說:「不過做得也太過火了!一點都不像個大人。」調侃完之後就會拿出手銬。

「好吧!」響野不斷地輕搖著頭,讓一個小自己二十歲以上的年輕小孩來決定事情,的確相當不堪,但眼前卻是不得不倉促做出果斷決定。就他考慮的同時,警車也越來越近了。

響野跑出了小鋼珠店,呼吸一口外面的空氣,感覺身體輕鬆了許多。

而久遠早已站在車子旁邊:「快走吧!警車越來越近了。咦?慎一他們人呢?」

「先上車吧,理由我再慢慢跟你說。」他很快地說著,一邊打開車門。

久遠是個明理的人,他點點頭,立刻坐進車子里。

響野發動車子,踩了油門,很大膽地橫切過停車場,迅速開上道路,還好沒有其他車輛經過。這時他才察覺沒有開車燈,慌忙把燈打開。響野繼續催著油,或許是心裡太慌了,反而沒能順利加速。

「慎一他們留下來了……」

「為什麼呢?」久遠皺著眉頭。

「他說要留下來向警察說明。」於是響野把慎一說的話,重點式地向久遠說明,他對自己竟然被一個中學生說服的事,只能苦笑。

「是不是我的判斷不正確呢?」響野突然對自己將慎一他們留下來的事感到極度不安。

「原來響野哥也有這麼脆弱的時候啊!」

「大概四年一次吧!」

「響野哥,我覺得頻率再高一點也無所謂的。」

響野撇撇頭,心想——是嗎?

「沒關係的,即使警察抓了慎一他們,應該很快就會放他們走。加上慎一沒對警察說出同學姓名,這下他在同伴之間的地位可是會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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