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久遠 Ⅳ

【拳擊】:boxing,起源於希臘,中世紀以後盛行於英國,是用拳頭相互攻擊對方的一種競技。

說這裡是已經歇業的小鋼珠店,不如直接說是一個廢墟來得貼切些——久遠這麼想著。沒有燈光的小鋼珠店,位在四線道的大馬路上。它散發著一種讓人難以親近的黑暗氣息,雖然是在夜裡,依然能看見玻璃窗破裂不堪,而牆壁上則被噴漆胡亂塗鴉。

停好車之後,發現寬敞的停車場還有另一部小箱型車停在那裡。

響野套上事先準備的黑色手套,並且也交給久遠一副。

「是為了不要留下指紋嗎?」慎一問道。

「是啊!還有這個拳頭的部分,有墊著薄薄的軟墊。」久遠讓他看著自己的手說著:「畢竟狠狠揍人時,自己的手也會受傷的。」

慎一天真地睜大著雙眼,小聲地說:「哇!這是真槍實彈耶!」

久遠指指停在那裡的小箱型車說:「那應該就是載慎一同學們過來的車子吧?」

「嗯,我想應該就是學長的車。」

旁邊是滑動側推式的車門,在路邊用來強行劫持下班歸途中的女性,看來再適合不過了。

慎一從副駕駛座下車後鮮少出聲,彷彿是在黑暗中如履薄冰的表情。

隱約看得見店裡——小鋼珠台似乎並沒有完全撤掉,有幾台已經遭到破壞,橫倒在地上。入口旁邊的自動販賣機,留著曾經被火燒過的痕迹。而被棄置在那裡的焦黑自動販賣機,正宣告這個小鋼珠店已經被隔離在世間的規則和法律之外。

響野站定,回頭看著國道。「怎麼了?響野哥。」久遠循著響野的視線望去。

「你看得見那邊有停一輛車子嗎?就是旁邊加油站入口的地方。」

久遠按照提示的方向看去,在打烊的加油站入口處,已經用繩索圍了起來。不過,旁邊的確聽著一輛小型休旅車。沒有開燈,也無法確定裡面是不是有人。

「是有啊,怎麼了嗎?」

「我覺得它好像是跟著我們後面來的。」

「你是說他尾隨我們嗎?裡面會是什麼人呢?」

「好象沒看到有人下車。」

「沒什麼值得在意的吧!說不定只是情侶在那邊休息一下而已!」

「他們也沒必要選這麼暗又危險的地方停車吧?」

「說不定現在正流行這種打烊的加油站或是歇業而且治安很糟的小鋼珠店之類的,最重要的是氣氛啦。」久遠故意發出強調的怪聲怪調:「什麼氣氛、印象……這世界上只注重這些!」他再重複一次:「我們快走吧!」

他們朝著目標的小鋼珠店入口走去。

「呃——我們要怎麼做呢?」響野摸摸下巴。

「早知道應該帶槍來才對。」久遠總覺得,帶領羊群只要有牧羊犬就能搞定,不過要讓膚淺的青少年乖乖聽話,應該亮槍會比較快。

就像成瀨經常說的,要使人在極短的時間內順從,是必須採取這種粗暴的手段,因為一定要先驅逐他們的「主人」。

「可是真的那一把被成瀨帶走了。」

「沒問題吧?」慎一露出極不安的表情。

小鋼珠店的門,原本應該是自動門吧,現在已經完全破裂毀損。而門框四周的牆壁也全都塌毀,或許是有人開車故意撞進來吧。總之,真是亂來到了極點。

邊避開玻璃碎片,慢慢地往裡面走去。同時也聽見裡面傳出聲音來。

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些什麼,但感覺就像在漆黑廢墟中燃起營火般的高昂情緒。

聽得到是好幾個人的聲音,瘋狂的笑聲顯得格外響亮。

久遠覺得很不舒服,心想,這種低級惡劣的笑聲,是人類的缺點之一。

響野依然無言地往前走。而慎一也保持著視死如歸的認真表情,緊緊握著拳頭。

起初跳入眼帘的是,就像巨大螢火蟲來回飛舞的感覺。不過,那不是螢火蟲,而是手電筒。好幾支手電筒來回晃動著。

店內最裡面的小鋼珠台全被撤掉,寬敞的空間足以當作柔道練習場。

久遠躲在前方的小鋼珠台後面,只探出臉來窺視著前方。

黑暗的店裡充滿著極不穩定的氣氛。只見有張椅子,而所有的手電筒燈光都集中在那張椅子上,一位坐姿端正的少年浮現在燈光下。

「那個就是阿熏嗎?」久遠小聲地向前面的慎一確認,慎一馬上輕輕地縮縮下顎。

久遠仔細地看著坐在椅子上的少年。從他坐著的上半身高度,以及雙腳彎曲的狀況,他判斷出這少年的鴿子相當高。

少年的手臂、膝蓋和腳踝都被固定在椅子上。

「是膠布——」站在旁邊的響野,用乾澀的聲音小聲說著。

的確是這樣,久遠也看出來了。他們用膠布把他捆綁在椅子上。那種草率隨便的模樣,格外彰顯了殘酷的感覺。這讓人聯想到任務失敗的間諜被捆綁在椅子上,等候嚴刑拷問的情景。

「感覺不太妙。」

那群不良少年的人數大約是十人左右。

看起來不像中學生體型的好幾個,而久遠判斷其中的一個就是帶頭的。不論說話的口氣或樣子,都明顯地表現出他的地位高人一等。

他個子高挑、也長得不錯,更進一步觀察會發現,家庭背景應該也很好。看上去就是一個沒有太大特徵,隨處可見的美型男。偶爾在手電筒的光線下,還看得見他眼中閃現詭異的光芒。

看起來像頭頭的這個男子,有一頭齊肩的金髮在昏暗中搖曳著。

「好——從你開始!」金髮男子發出刻意拉長的聲音,一邊把手裡拿著的棒子指向站在旁邊的矮小男子。

「不要悶不哼聲的,就是從你開始先揍他!」金髮男子所發出來的命令,在店內迴響著。他的態度就像是社團活動時下令練習一樣地輕鬆。

緊張的氣氛遊走在這群不良少年之間,他們都偷偷地咽著口水。

「就從上面開始——從臉先來吧!攻擊他的臉部。」金髮男子對自己所說出口的「臉部」這個單字,似乎相當中意,於是開懷地笑著:「毆打他的臉部,如果牙齒也打斷了,那就得分了!臼齒五分,門牙兩分——」

金髮男把自己訂下的規則當作傑作般地享樂著:「這傢伙的腳本來就是彎的,所以留在下回吧——快開始!」

一陣乒乒砰砰的聲音響起,椅子就像在亂舞般地發出聲響,只見被捆綁的少年拚命地左右搖擺身體,試圖逃脫。但是被膠布一圈圈捆綁的少年,其實和椅子已成為一體,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從椅子上掙脫,那模樣看來簡直悲壯極了。「等一下……等一下……」椅子上的少年開始懇求,他連眼睛都被膠布蒙住。

快!該出面了吧——久遠下定決心,但他卻突然顧慮到慎一,如果就這樣出面,他們可能會認定一起出現的慎一是向大人告狀的叛徒,這樣就不太好了。

這時,響野就像從一開始就計畫好似地,在慎一耳邊低語:「稍微忍耐一下哦!」

接著,在一句「浪漫理想在哪裡啊!」——開始行動的暗號聲中,久遠也踢了一下地板。

「好痛!」小鋼珠店裡響起了短促的悲鳴,是慎一發出的慘叫聲。圍繞在椅子周圍的不良少年們,全都鐵青著臉朝久遠他們看過來。

響野把慎一的左手臂扭到背後,從身後押著他,就像押解著人質一樣走出來。

手電筒全部一起朝久遠他們照過來。

「你們搞什麼啊?」鎮靜大喊時,正是看來像帶頭的金髮男。從正面一看,才發現他是一個帥到讓人厭惡的美少年。

「慎一?」其中一名拿著手電筒的少年突然叫道。

「這傢伙剛才躲在這裡呢!是不是你們的同夥啊?」響野說著,邊把慎一往前推出去。

慎一踉踉蹌蹌地來到同學的面前。

久遠很佩服響野精湛的演技。這樣一來,他們只會認為慎一是來到小鋼珠店時,剛好被人逮個正著而已。

「原來你也來啦,慎一。」有人小聲地咕噥著。

慎一隻是一味低著頭。

「好了,各位少年朋友,你們到底在這裡幹什麼啊?」響野以他慣有的語氣開始說話。一如往昔,又是一次不著邊際的演說。

久遠的表情稍微和緩一些,心想:他真的很愛說話啊!即使突然發生大洪水,再過幾個小時世界就會沉默,只要旁人不在意,響野一定依然非常高興地展開他的演講。而他的開場白應該是:「這樣沉著一張臉,可是會真的沉下去哦!」

不良少年們充滿了疑惑。

「這大叔想幹嘛?」一個小小的聲音,不知從哪裡傳過來。

響野繼續著:「其實啊,我們是受阿熏父親之託來的。坐在椅子上的人就是阿熏吧?你這麼晚還不回家,所以爸爸擔心你是不是捲入了什麼麻煩,特地要我們來看看。」

久遠完全無法想像,他到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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