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成瀨 Ⅲ

【林】:⑴樹木群生的地方。⑵引申為事物多而聚集的地方。⑶姓氏之一,屬於來自中國的姓氏,特別是以林羅山為首的江戶幕府儒官之家最為有名。

【林達夫】:運鈔車搶匪之一,負責駕駛,性屬蜥蜴的尾巴。

成瀨看著滿心歡喜的久遠,不禁聯想,狗笑的時候是不是就像這個樣子。成瀨甚至更覺得,這傢伙或許和狗一樣,鼻頭乾燥時,就表示身體不適。

「你扒來的?」雪子邊看著皮夾,發出高亢的聲音。

「有個男人不是想鑽進駕駛座嗎?我撞了他一下就順手摸走啰!」

「哪個人啊?」雪子的臉變得非常認真。

「哪個人有什麼關係?」久遠笑著說:「我也不知道他是誰,不過就是站在我前面的那個小個子。」

「是那隻絨毛犬嘛!」響野說。

「對!就是那隻絨毛犬。」久遠點頭贊同。

成瀨的腦子不斷地轉動著,盯著眼前偷來的皮夾,回想著那個犯人的模樣,一一列舉各種可能性,想像著自己應該採取的行動,以及之後所有可能引發的事態。這可是他不論身為銀行搶匪或區公所公務員,皆賴以為生的超凡想像力。

「駕照嗎?或許真的可以成為線索。」成瀨說著。

不過,讓人質疑的是,這駕照到底是真是假。

的確,連久遠自己都說:「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你是說這可能是假的嗎?」響野反問。

成瀨說:「不無可能。畢竟一個襲擊運鈔車的犯人,把能夠辨識身份的東西帶在身上,未免太粗心大意了。」

「不過,也有可能是真的。我倒認為這個可能性相對比較高。」久遠的聲音相當振奮,讓成瀨感到有些意外,立刻表示:「原來如此。」這兩天來,久遠可能盯著這張駕照,盡其可能地做了各種推測和考量。

「這些歹徒無法預料什麼時候會遇見警察吧!如果在案發前,不小心因為超速或臨檢被攔下,這時候要是身上沒駕照,那可就非常麻煩了,而拿假駕照的危險性更高。」

「說得沒錯。」雪子同意他的說法,不自覺地就插了嘴說:「像我自己就一定隨身帶著駕照,如果因為沒帶駕照而耽誤了時間,那才真是愚蠢到家。只要不搞丟,帶在身上反而比較安全。」然後她看著久遠補了一句:「被人扒走當然例外。」

「沒錯吧?把真駕照帶在身上,至少不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用假駕照才反而可能敗露惡行,仔細想想,開車的人身上帶著真駕照才是明智之舉!」

的確非常合理,於是成瀨問道:「他家地址在哪裡?」

「倒是不遠,就在綱島。」久遠再看一次駕照,大聲地念出地址:「公園大樓二〇一室。」

這時,成瀨他們暫時停止交談,各自在心裡思索著不同的問題,在無言思緒籠罩下的桌面,突然顯得狹窄而局促。

過了一會兒,響野站了起來,開始在咖啡廳里來回踱步,每當他思考事情,特別是結論迫在眉睫時,就會開始來回走動,這是他以前就有的老毛病。成瀨回想,當年他也經常在上課時突然在教室里窸窸窣窣地走動,每次老師一看到他這樣,就開始提心弔膽,不知道他又要說什麼長篇大論的歪理。

響野重重地拍了一下手掌,走到櫃檯旁邊,拿起一張摺疊的地圖走回來。

他把地圖攤開在桌子上。

他們很快地在地圖上找到綱島那棟大樓的位置。

「只是一個普通的住宅區嘛!」響野說道。

「就算是運鈔車搶劫犯,也會住在普通的地方啦。」成瀨用手指點一點的位置,然後像在尋找路線般地滑動著食指。

久遠把駕照當做扇子扇動,然後開始念:「林達夫,三十八歲,籍貫琦玉縣川越市……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啊?」說著就把駕照順手擱在桌子上。

成瀨的視線立刻移到駕照上。

「林?」成瀨看著駕照上的名字和出生年月日,接著眼睛眯成一線,彷彿照片里那個姓林的人生,即將被透視而浮現出來一般。

方臉、短髮,最顯目的是兩道粗濃的眉毛,眼睛看起來像是半閉著,也許是因為眼皮浮腫的關係吧,而他那小小的鼻子讓人覺得格外滑稽。

「看起來不像個壞人嘛……」他直率地把感覺說出來:「不過也不像個好人就是了。」

「我對剖析人物這種遊戲最拿手了!」響野搓揉著雙手說。一向喜歡小題大作,抓到一隻老鼠就會炫耀得像抓到一隻熊的響野,很難想像他居然會剖析人物,但他依然得意地說:「這個男人跟我們同年耶,從外表看來,他就是所謂的拖拉男。」

「拖拉男?」久遠反問他。

這是什麼意思,連成瀨也皺起了眉頭。

「就是活得很馬馬虎虎的人啦。」

「少蠢了!」成瀨聽了差點噴飯,這樣的比喻也太離譜了。

「總而言之,就是拖拖拉拉永遠下不了決定,凡事隨波逐流,配合著周遭的氣氛來決定接下來要做什麼的類型。也就是會上自己根本不想上的高中、抽自己不想抽的香煙品牌,甚至只因為想和大家一樣,就隨便進一所連名字都沒聽過的私立大學。就這樣,成了自己從沒想過的上班族,懵懵懂懂地生活下去。久而久之,漸漸對一成不變的生活感到厭惡,於是開始賭博,結果又懵懵懂懂地落入賭博的陷阱里——大概就是這種類型吧!」

「只是一張照片,虧你能看出這麼多,不愧是響野哥。」久遠嘲笑他。

「我可是什麼都懂的。我還知道這次運鈔車搶劫案,這個男人絕不是主嫌!」

「這一點我同意。」成瀨說著。回想當時現場的情形,從頭到尾都不見姓林的男人表現什麼領導力。

「成瀨哥一說,就讓人覺得比較像真的。」久遠竊竊地笑著說。

「你說得好像我只會胡說似的。」

難道你還說過什麼真話嗎?話雖到了嘴邊,成瀨還是繼續剛才的話題:「當時,這個男人顯得很不沉著,只是一直處在亢奮狀態,絕不是能仔細籌組計畫,指示別人做事的料子,當個司機就夠他賣命了。說這種人是導致失敗的罪魁禍首也不過分,要分類的話,這傢伙應該是屬於蜥蜴尾巴吧!就是必要時會被斷尾求生的犧牲品。」

「可憐的林先生……」久遠的聲音中帶有一絲同情。

「這樣懵懵懂懂過一生的林先生,就是會可憐兮兮抽到下下籤的那種人。」響野做了結論。

「如果林先生是可被犧牲的成員,那就算去公寓找他,不也是白費功夫?」

「不,當做線索倒也不壞。」成瀨立刻說。

「那就這麼決定了!咱們去把錢要回來,是這個意思嗎?成瀨。」

成瀨還不能確定,這麼大費周章把錢要回來,是不是一個好的決定,搞不好會弄巧成拙,此外他也在乎雪子的想法。

不過,最後的結論還是出爐了。

「我們的確做得非常漂亮,搶劫過程也很完美,卻在最後關頭讓所有的寶物被洗劫一空,的確讓人無法接受。」

「就說嘛!就說嘛!」響野一個人窮開心地說著:「裝得一副很達觀的樣子,其實你的想法還不是和我們一樣?無動於衷原來也不過如此嘛,一定要把錢討回來啊。喏——祥子,搶銀行的錢也許不好,可是從搶匪手裡把錢奪回來,應該不算太壞吧?我們只是從當今世界堪稱萬惡根源的運鈔車Jack那裡,把錢奪回來而已。」

「我說啊——」祥子收好餐具,轉過身來:「那些錢原來是銀行的吧?」她的聲音有些忿忿不平。

「雪子姐也不反對吧?」久遠窺視著雪子的臉。

雪子抬頭看著天花板,嘆了一口氣,然後像投降似地把對久遠高舉雙掌,表明她既不贊成也不反對。

久遠開心地說:「定案!」然後把駕照遞給成瀨:「細細規劃就交給成瀨哥啰!」

成瀨的腦子迅速地動起來,他把各種可能性和選項在腦子裡整理一遍。

「首先,我和雪子去那間公寓看看!」

「那我們呢?」他已經料到久遠會嘟起嘴巴,不滿地問。

「沒必要四個人浩浩蕩蕩地一起去吧?」

「那雪子姐別去,讓我去啦!」久遠簡直就像是個充滿冒險幻想,卻又毫無經驗的個中代表:「讓我和成瀨哥兩個人去啦。」

「不,我和雪子去。」他一點也不讓步。與其兩個大男人一起行動,一男一女一走在路上閑晃比較不會讓人起疑,其實還有另外的原因,但成瀨認為沒必要對久遠一一說明。

「那我要做什麼呢?」

「你去幫我準備公園大樓的鑰匙吧!就是二〇一室的鑰匙。我不認為如果我和雪子去找他,他會大方地開門讓我們進去,所以我們需要鑰匙。」

「要用鑰匙偷偷進去嗎?那隻要去找田中哥就行了吧。」

「這也是不簡單的工作哦!」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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