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LESSON 24:習慣性慌張

有些時候,面對巨大的轉折,我們不知所措。站在人生的岔路口,我們茫然四顧。沒有指示燈,沒有下一步的暗示,我們究竟該何去何從……

晚上,顧小白靜靜地躺在客廳的沙發上,望著天花板,把自己放鬆下來,希望得到某種啟示般地靜靜棲息著。

外面有人敲門,不休不止地敲著門。

無論是敲門聲,還是隨後而來的話語,都證明這個人就是羅書全。

「你在家嗎?我有事要找你商量。」

「……」

「在的話請說一聲,不在的話也請說一聲。」

「不在!」

顧小白終於無法忍耐,轉頭大吼了一聲。

門外似乎也被這樣令人驚駭的回答震住了,過了一會兒,聲音慢慢消退,又恢複了無休無止的安靜。

「我決定投你的劇本,明天來我公司簽合約吧……」

那個勉力撐起的笑容,又浮現在眼前。

彷彿為這句話下一個註腳似的,對面的人又抬起頭笑了笑。

「這是你該得的……」

擦肩而過的瞬間,自己是想拉住她的吧?

可是什麼力氣都沒有。

所有的力氣都在那一瞬間消失了,被抽走了。

自己真是一個……卑鄙的人啊……

卑鄙的人在行使卑劣之事的時候居然愛上了對方。

這是完全有資格被嘲笑的吧?

「電話聯繫吧,你有我的名片。」

名片……

又恢複到了最早認識的距離了。

不,應該是更遠才對。

「電話聯繫吧。」這樣的話里透露出的疏遠與冷漠,並著客氣的笑容……

自己能看見對方敞開的心像被什麼蜇了似的,迅速包裹起來。

退至無限遠……

電話突然響起,顧小白翻身去接,原來是莫小閔。

「喂……」遲疑了一會兒,顧小白接起電話,問道。

「你在幹嗎?」

「沒幹嗎。」

莫小閔不說話,顧小白也握著電話不說話。

兩個人各自握著電話不說話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在最初濃情之時,彷彿相互傳遞的呼吸聲都在訴說愛意,而在某種無話可說的時候,訴說愛意的呼吸都變成嘆息。

可自始至終,呼吸只是呼吸而已。

可因著場景氛圍心情的不同,同樣的情形也有雲泥之別。

不知過了多久,莫小閔無聲地放下電話。

顧小白也落寞地把電話放下。

因為心愛的女人而去接近另一個女人,卻陷入了不知是不是真的愛上了對方的困境中,這樣諷刺的事情讓顧小白頭腦發懵。左顧右盼,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有一種一腳踏空就掉入萬丈懸崖的惶惑。

而那時的屍體……

因為分屬不同的國境,都無人認領。

「會不會是其實我早愛上她,但是我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直氣壯的理由來接近她,連我自己都被自己騙過去……」

顧小白又僥倖地想。

「到底真相是什麼呢?真相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結果,結果是……」

珊莉拎著包告別顧小白,走開的時候,眼神中充滿受傷。

手上是她最初給他的名片——上面寫著淮海路上一家寫字樓的名稱。

又靜靜躺了一會兒,顧小白跳起來,飛快地穿上外套。

臨出門前,他看了一眼牆上的鐘。

夜裡十二點半。

「哎,這家之前不是還通過獵頭來挖過你嗎?」

此時,左永邦,這個已近小半年沒有找到工作的男人,正趴在家裡的電腦前愁眉苦臉地搜索著各種招聘網站,米琪在邊上耐心地陪候著,突然指著一個頁面像發現新大陸般叫道。

「小姐,那是三年前好嗎?」

「那你再試試啦,說不定人家現在也在找呢……」

「三年前我那麼冷酷地回絕人家,三年後再找上門去,說什麼呢?」左永邦轉過頭,冷冷一笑,「『喔,三年前我春風得意,所以不能接受這份OFFER,現在我辭職也半年了,找了半年工作也沒找著,都要靠女朋友接濟了,實在窮困潦倒沒辦法了,這回想到你們了。』這麼說嗎?」

「沒事,」米琪呆了呆,振作地笑了笑,「我們再換一家吧。」

「這些公司以前都挖過我……唉,我能怪誰呢,怪只能怪我以前太優秀了。」

「你……現在是在開玩笑嗎?」

「你說呢……開玩笑水平也下降了,人家聽也聽不出……」

對面的男人又苦笑起來,米琪簡直有些手足無措了。

「可……可是你現在也很優秀啊。」

「拜託,不要諷刺我了,現在優秀的是你,昨天又升職了吧?」

昨天米琪的升職慶功宴,居然有好事之徒打電話叫左永邦參加。

「你沒跟我說啊!」

當然,為了不刺激左永邦,米琪壓根就沒跟左永邦提起,現在被他一說,反倒有一種做賊被捉個現行的窘迫。

左永邦淡淡一笑,「你也沒跟我說啊……」

兩個人又……相對無語起來。

「煙抽完了,我下去買包煙。」

不知過了多久,像要儘力掙脫這種沉默,左永邦站起來,穿上外套,走到門口,摸了摸口袋,摸出來總共三塊五毛錢,順著米琪的視線,又把冰箱上的一疊十塊二十塊的零錢一股腦塞進口袋,推門出去。

眼前的背影前所未有的蕭瑟,米琪望著左永邦消失在門口。

第一次覺得,這個自己深愛的男人……真的是老了。

從未覺得他老,原來男人的生機與事業真的是血脈相連。自己惡趣味地跑到他公司上班,搞了個天翻地覆。雖然最後有情人終成眷屬,但他因為自己辭職而且至今沒有找到新工作。

米琪不是不愧疚的。

左永邦下了樓,買了煙,本來就不想抽,抽了兩口,更加噁心。夜涼如水,一時之間,天地之大,竟感覺無自己容身之所。樓上的女人自己雖然鍾情,而且有一種失而復得的珍視,但現在竟有些無法面對。左永邦在小區門口愣了半天后,打了輛車直奔顧小白家裡。

敲了半天門,顧小白確實不在家。他轉而跑到羅書全家,羅書全一個人在家發獃,說是剛剛也找過顧小白,可能他有心事,不想搭理我們,也可能現在確實不在。

總而言之,三個男人都衰得要死。

羅書全去冰箱拿了兩瓶啤酒,遞給左永邦一瓶,兩個人並排坐在陽台上,誰也不說話,以一種緩慢的節奏此起彼伏地喝著。

「你知不知道?在我們那個行業,半年沒工作是什麼概念?」過了一會兒,左永邦突然轉頭長嘆,「那就是個圈子,在這個圈子裡,所有人從這個公司跳到那個公司,從那個公司跳到另一個公司,不管怎麼樣,就是這點人在流動。但在這個行業里消失半年就等於所有人都把你忘了,就算不忘,所有的職位也有人坐著了,你的人脈、資源就一天斷一根,一天斷一根,半年之後全部斷光。」

「……」

「昨天我去面試一家公司,你猜猜那個客戶總監才多大?應該三十還不到,看起來比你還小,還要我做他下屬,我真他媽想當面問問他我做總監的時候他讀小學幾年級。」

「那你問啊。」羅書全幸災樂禍。

「我問了就等於不想做了。不過後來人家也的確沒讓我做。我開的薪水比他還高。」

「呃……」

「我開的薪水沒人要,要也有人了,要我的我又看不上。你知道嗎?米琪現在每個月給我發薪水,她一月八千,刨去她自己的房租,開銷,給我一月三千塊零用。」

「倒過來了啊?現世報啊?」

「可不是現世報么,」望著羅書全O型的嘴巴,左永邦點點頭,「你是什麼事情,一臉倒霉相?」

夜空好亮……有一種難得的空明……

「我不知道啊,」過了一會兒,羅書全苦惱地搖頭,「我不知道怎麼說。」

「我都把這麼丟臉的事情告訴你啦,你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我不知道我對AMY是什麼感情。」

過了一會兒,羅書全孤注一擲,講了出來。

「啊?!」

「我們都說好結婚了,」羅書全望著啤酒瓶口,彷彿裡面會有答案鑽出來,「一個禮拜後去登記,但我現在每天都在問自己,我愛她嗎?如果愛她的話,我怎麼會現在每天走路腿都是軟的,跟誰說話都跟篩糠似的?那如果說不愛的話,我怎麼可能答應和她結婚呢?而且是我求婚的耶,我以前也從來沒想過跟誰結婚。」

「你不是之前還好好的嗎?怎麼突然……這樣了呢……」

「所以我就說我不知道啊!」羅書全抓狂,「越靠近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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