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ONE 春/東 第十五章

「山田君,夠可以的啊!」女孩子大笑著伸出手指指著山田說道。隔壁的球道上,爛醉如泥、步履蹣跚的山田,居然投出了一個全中。「明明都醉成那樣了,真了不起啊。」鳥井十分誇張地喝彩道。

鳥井的得分相當不錯。他曾經說過自己是那種在女孩子面前容易超水平發揮的類型,從今天的情況來看,他當初還真未必是吹牛,照這樣打下去的話,他這局最後可能會得到一百六十分以上。

球館裡響起球落在球道上那種「咚咚」的單調聲音,過了一會兒,便會聽到球體撞擊球瓶所發出的那種不規則的清脆聲音。這兩種聲音在球館裡不斷地你來我往,周而復始。

從遠處的球道那邊傳來了幾聲驚叫與歡呼,雖然我這個人不怎麼喜歡喧嘩,但是在深夜的街道當中像這樣活動一下身體,讓我不禁產生了一種似乎整條街道的電力都是由在這裡運動的人們所供應的錯覺。

西嶋自然也和我們一起過來打球了。東堂說的那些事情看來應該是真的。西嶋現在的投球姿勢真的和保齡球大會那會兒有了天壤之別,而且他的得分也不算差。可能是西自己還沒有使出全力吧,他的分數並沒有高到「讓人難以置信」的地步,不過即便如此,他的得分也已經進步到讓鳥井一臉吃驚地看著我說「西嶋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了」的地步了。

我們都打完了一局,最後得分最高的是鳥井,得了一百六十五分。女孩陣營的得分大都在一百二十到一百四十之間,成績都還馬馬虎虎,我的得分也差不多是這個樣子。西得了一百二十分,可能是我想得太多了吧,我總是覺得這傢伙故意沒有使出全力。

大家都決定再玩一局。但在重新開打之前,大家都趁著休息時間各自忙自己的事情,比如上趟廁所啊,去找個自動售貨機啊,或者把得分不高的罪責一股腦兒都推到球身上、自己跑去換球啊,等等。對了,順便說一下,那個抱怨球不好的人其實是山田。我覺得,按理說他不應該怪球,應該去怪酒。

這個時候,幾個從未謀面的男子出現在我們面前。我們大家剛剛做好打下一局比賽的準備,正坐在那裡休息,兩個男人靠了過來,說道:「喲,玩得夠高興的啊,這是幹什麼呢你們?」

這是一種輕佻浮薄而又嬉皮笑臉的打招呼方式。我一開始還以為是莞爾,便扭頭往後一看,卻發現來者並不是莞爾,而是將莞爾的那種「莞爾式的輕薄感」進一步發揚光大的黑西服二人組。這兩個人,一個人把一頭長髮淡淡地染成了咖啡色,另一個則是一頭短髮。兩個人的眉毛被細細修整過,鼻樑十分高挺,身材也都不錯。看上去他們兩個人的身高都在一百八十厘米以上,肩膀十分寬闊。

我以為這些是鳥井的朋友,便向鳥井望去,可誰想鳥井的視線也向我投射過來。他皺著眉頭,一臉的詫異。

他嘴巴動了動,看口型是在問「這些是誰啊」?

就在這個時候,那兩個人好像參加聯誼姍姍來遲的人一樣,擠進女孩陣營當中。「好了好了,加我們倆玩玩吧。」說罷,硬是坐了下去。

「你們這是幹什麼啊,我們在這打保齡球呢!」鳥井憤怒地回擊道,「快點給我起來!」

「我們哥兒倆今天超級寂寞啦,你快教教我們怎麼才能跟女孩子玩得這麼爽啊!」長頭髮的那個故作姿態地哈哈大笑。

不知道是被他們的厚顏無恥給震懾到了,還是因為生氣了,鳥井沉默著沒有做聲。這兩個男子年紀不大,但也都二十多歲的樣子,和我們這些十八九歲的孩子比起來,身上雖散發著一種成人的味道,但卻怎麼看也不像是上班族。

「你們還打不打保齡球了啊?」短頭髮的男子立刻和身邊的女孩搭話道。

「嗯,我們還打啊。」那個女孩輕快地回應道,隨後暗自竊喜地笑了。我一開始還覺得她一定是因為和穿著考究的男人說話而感到興奮,但是隨即我便發現他們兩人你來我往的對話當中有一種暗自契合的東西,立刻繃緊了神經。我回頭看了看長谷川,此時,坐在我左前方的她也正好在看著我,我們頓時四目相交。她發現之後,好像有些窘迫似的,慌忙把臉扭了過去。

我開始覺得事情越來越奇怪,越來越可疑,有什麼地方不對頭,便依次審視長谷川、其他的那些女孩子,以及那兩個優雅地翹著二郎腿的男子。我感覺他們的態度當中有一種莫名的不協調,好像是在演戲一般。雖然他們的演技並沒有差到露餡,但是卻很做作青澀。

「我說啊,禮一,我們也跟他們一起打保齡球吧。」短頭髮的男子晃了晃長長的胳膊,說道。

「我看行啊。」那個叫禮一的男子嘴角一揚,撩起長長的劉海。雖然他的鼻孔一鼓一鼓的,但是就連這種動作也是有型的男人做起來好看,真是讓我覺得不可思議。

「你們和我們兩個一起玩保齡吧。」

「我們憑什麼非要和你們一起玩保齡球不可呢?」鳥井怒髮衝冠,「是不是啊?」他對我們說了一句。不能準確把握現場狀況的我只是曖昧地點了點頭,西嶋則是在一邊嚷著:「這不是明擺著的嘛,你們幹什麼坐進來啊!」

喂,鳥井啊,這事情有點奇怪啊,我們是不是捲入到什麼可疑的「劇情」當中去了。我雖然想方設法地想把我的看法傳達給鳥井,但是他卻完全沒有注意。

「人家不帶我們玩啊。」禮一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對短頭髮的男子說道,「阿純啊,那麼這樣吧,我們到對面去玩吧。」說罷,他看了一眼女孩陣營,「我說啊,與其跟這幫傢伙玩,不如跟我們一起玩吧。」

「啊,好啊好啊。」不知道誰說了一句。「就這樣,就這樣吧!」另外一個人又贊同道。情節的展開居然是如此地勢如破竹,不禁讓我覺得頓時疑雲密布。但這卻讓我不禁在心裡暗自高興,心想,你們快請吧快去吧,你們在那邊會更安全,玩得也會更舒服的。

不過鳥井卻並不認同我的觀點,他反對道:「我說,稍微等一下啊,你們別自作主張好不好。」鳥井可能在賭氣,或者是他的自尊心在作怪吧。

「好,那就這樣吧。」於是禮一一副「等的就是你這句話」的樣子,換了一副口氣,探出身來。

「幹什麼啊?」

「咱們用保齡球來決一勝負吧。我和你,作為兩邊的代表,我們用保齡球一決高下。」

「你說什麼呢?」鳥井不禁脫口而出。

「我們來賭一把保齡球吧,一決勝負。很好玩的哦。」禮一說話的口氣十分悠然自得,但是那種不容分說的輕蔑口氣卻讓人很厭煩。「怎麼樣啊,我說?」

「你開什麼玩笑!」鳥井十分不屑地說道,但話音未落,女孩陣營那邊便幾乎同時響起一陣叫喊聲:「好像好好玩的樣子啊。」

「賭吧賭吧,鳥井君快上吧。」女孩們一起起鬨著喊道。

那種串通一氣的陰謀氣息讓我更加迷惑了,我又看了看長谷川,只見她十分尷尬地低下了頭。

這時候禮一說道:「我說,藍子啊,為什麼不說話啊。你們不是挺喜歡賭保齡球的嘛。」

我一開始完全不知道他在說誰,後來才想起來,在自我介紹的時候,長谷川曾經十分熟練地自我介紹道「我叫藍子,藍是藍色的藍」。而這名字現在居然從禮一的嘴裡冒出來,實在是讓我有點吃驚。

長谷川也一臉的驚詫。她抬起頭,彷彿是一個有犯罪前科的人暴露了罪行似的,臉上的肌肉開始不斷地痙攣。她的目光來回遊離,一會兒看看我,一會兒又看看鳥井。

「什麼?」鳥井被弄得有些糊塗了,來回看了看長谷川和禮一,「你是怎麼知道她的名字的?」

「鳥井,恐怕她們和他們兩個早就認識了吧。」我慎重地說道。

「你說什麼?」

「沒錯沒錯,我和藍子一早就認識了。我們的關係可非同尋常呢,是吧,藍子?」禮一說道,「今天呢,我們只是碰巧遇上了。」他特地強調了一下「碰巧」這個詞。

「你們是牛郎嗎?」我在連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便脫口而出,這下可真是說走了嘴。我之前被平均分一百八小姐普及過一些牛郎的知識,再加上我又想起來那句「最近在牛郎之間,保齡球很是流行」的話來,因此才突然意識到。

「沒錯,是牛郎怎麼了?」禮一的臉上又浮現出了一副從容自如的表情。他開玩笑似的說道:「我說啊,鳥井,跟我一決勝負吧。誰現在逃了可就衰到家了哦。」

「是啊是啊,確實衰到家了,絕對的。」女孩陣營內又是一陣高呼。

我現在終於想起來在小酒館洗手間門前聽到的那些對話了。長谷川和另外一個女孩曾經談論過鳥井。「那個人到處泡妞,稍微弄他一下也沒關係吧。」這句話說明了她們從一開始就是計畫好了的。她們的計畫是什麼?

顯然便是眼前這場愈演愈烈的騷亂。

「快說快說,你們到底賭什麼啊?」女孩陣營提出一個問題。她們完全是起鬨湊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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