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事件發生的二十年後 青柳雅春-32

「我叫保土谷。保土谷康志。」

白髮男帶著青柳雅春從樓梯間走上二樓,進入走廊,來到西側最角落的病房內。

「這裡是哪裡?你的病房嗎?」青柳問道。但病床上沒有棉被,窗帘也是緊閉著,實在不像有人使用的樣子。

「在剛剛那個樓梯上講話,不是太危險了嗎?這是一間空房間,原本是間集體病房,但是空調壞掉了,目前無人使用。我住在另外一間集體病房,這裡只是我偷偷用來歇腳的地方。」

「你的腳骨折了?」

保土谷康志的兩隻腳都打著石膏,看起來走路相當不方便,但是他把拐杖拿在手上當成路邊摘來的樹枝一樣把玩,實在不像是受了傷的樣子。

「雙腳骨折。不過,其實早就治好了,我只是覺得住院生活也不錯,才一直待著。這個石膏也是簡簡單單就可以拿下來。」保土谷康志說著就要將石膏脫下來給青柳看。

青柳的視線在昏暗的房間內掃了一圈。陽光由窗帘的縫隙透進來,灰塵在陽光中飛舞,看起來相當優雅。青柳不禁懷疑,住院的時間難道可以隨病人的意願自由延長嗎?他向保土谷康志提出這個疑問,保土谷康志將鼻孔撐得大大的,說:「我這個人啊,做的是些見不得光的工作,所以認識一些朋友可以幫我。」

「見不得光的工作。」青柳複述一遍。

「你在笑什麼?」

「拿著見不得光的工作向他人炫耀的你可以悠哉地在這裡吃章魚燒,安分守己的我卻必須東躲西藏,這個世界這麼不公平,除了笑之外還能怎麼辦呢?」

「我了解你的心情。」保土谷康志以輕佻的語氣說道。「老實說我正開始感到無聊,幸好發生你這件案子,讓看電視變成有趣的事,住院生活也變得多姿多彩呢。」

「通緝犯就在這裡,你不報警嗎?」

「你希望我報警嗎?」

「我是那件重大案子的嫌犯呢。」

「第一,」保土谷康志舉起痩削的手指說:「我可不是一般的善良百姓。我剛剛說過了,我做的是見不得光的工作,所以什麼盡市民義務的想法,根本不存在於我的腦袋中。第二,」保土谷康志舉起了第二根手指說:「我不太相信你是真正的兇手。」

此時窗帘突然高高揚起,耀眼的陽光照在保土谷康志的身上,讓他看起來彷彿綻放出光芒。

「你在警察的大舉追捕之下,獨自一個人逃亡,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麼逃進這間醫院的,但應該是相當辛苦吧?」

「我現在唯一能做的事,也只有拚命逃。」

「如果此時我又報警的話,原本已經處於劣勢的你,處境將更加艱難。我認為那有點不公平呢。」保土谷康志不知何時弄來了掏耳棒,開始掏起耳朵。仔細一看,原來是剛剛用來吃章魚燒的長竹籤。青柳不禁看傻了眼,使用這種東西來掏耳朵不會有衛生上的問題嗎?但他不想再跟這個態度輕浮的中年男子繼續糾纏下去,因此只是淡淡地說:「謝謝。」

「你很努力,但是很可惜。」

「可惜?」

「差不多已經走投無路了吧?連我都看得出來呢。」保土谷康志摸著下巴,賊頭賊腦地笑著,眼角垂了下來。「應該快被困死了吧?」

「好戲現在才要上場。」

「沒想到你這個人還挺有骨氣的。」

「我不是有骨氣,而是從昨天到現在已經有太多人叫我『快逃』,讓我產生了使命感。」青柳靠在床邊說道。

「你想怎麼逃?」保土谷康志以剛剛掏過耳朵的長竹籤指著青柳問道。那根長竹籤被拿來插過章魚燒,接著是掏耳朵,現在又被拿來指人,實在也挺忙碌的。

「到了這個地步,也只能開車強行突破了。」

「突破路檢嗎?」

「我曾經當過送貨員,對開車還滿拿手的。」雖然不知道仙台市通往外縣市的道路上有多少處路檢據點,但只要拋開對衝撞與受傷的恐懼感,強行突破的話,應該是有一線希望的。路檢是針對乖乖配合排隊出示身份證件的車輛而設的,所以只要毫不掩飾地正面高速衝撞,想來是可以突破得了。

「不可能。」保土谷康志斬釘截鐵地說道。「剛剛電視上已經報導了,警方在仙台市周邊道路設置了重重關卡。」

「但是跟昨天比起來,警戒程度應該是寬鬆得多。」

「即使如此,如果只有一輛車的話,正面衝撞還是非死不可,你一定會當場撞死。」保土谷康志帶著嘲笑的語氣說到一半,突然臉色一變,問:「你該不會是認為撞死也沒關係吧?」

青柳沒有任何反應,也沒說任何一句話。

「你是不是覺得與其被逮捕,倒不如死了算了?」

青柳還是沒開口。

「死了就沒意義了,那可不算逃亡成功。」

「如果我死了,那些人不知道會不會良心不安?」

「誰?」

「那些看電視的人。」

「你腦袋裡竟然在想這種事情?」保土谷康志張大了嘴巴,接著像指揮家一樣揮動著長竹籤說:「好吧,既然如此,」右手手指一彈,發出聲音。「反正你也沒有什麼好點子,我就給你一個建議。」

青柳愣愣地看著保土谷康志,剛剛照射在他身上的陽光已經消失,如今他彷彿蒙上了一層陰影,整個人看起來相當陰暗。

「要不要試試看走下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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