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事件發生的二十年後 樋口晴子-12

「快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晴子?」平野晶坐在咖啡廳最內側的一張四人座的桌前,雙眼綻放著光芒說道。她全身散發著激動的情緒,不停地說著「快告訴我、快告訴我」,咖啡色頭髮綁成一束,看起來簡直像某種水果的蒂頭,她還滿適合這種髮型。

「幸會,我是菊池將門。」坐在平野晶身旁的男子說道,他將雙手放在膝蓋上,腰桿挺得筆直,或許是因為手臂太長,姿勢顯得有點奇妙。對男生而言算是頗長的頭髮,蓋住了耳朵,下顎蓄著松須。長相雖然被平野晶喻為撲克牌里的那張J,但親眼一見卻也不覺得有多像。

「突然把您找出來,真是抱歉。」

「別介意、別介意。反正只要一擦神燈,他就跑出來了。」平野晶說道。

平野晶為了立刻與晴子見面,試著臨時向上司請特休假,但後來還是失敗了,一直到下班之後,三個人才見面。此刻外頭天色已暗,已是晚上了。

菊池將門乍看之下像個極受歡迎的花花公子。但他笑嘻嘻地坐在平野晶身旁,乖乖地以吸管喝著杯中的柳橙汁,卻又像一條安分有教養的家犬。

晴子開始解釋起關於青柳雅春的事。如今正在逃竄的那個嫌犯以前曾與自己交往過,雖然兩人自從分手後便沒有再見面,但以自己對他的了解,他絕對不是會做出那種事的人。晴子以幾乎是平淡無奇的語氣一五一十地說道。

「不過,沒有人知道一個人的個性會在什麼時候變成什麼樣子呢。」平野晶調侃道。「話是這麼說沒錯。」

「但是,你還是相信他。」菊池將門說道。晴子見他散發出一股似乎想要說「愛可以戰勝一切」的純真氣息,不禁遲疑了一下,但最後還是說:「嗯,我相信他。」接著又說:「或者應該說,那是一種信賴感吧。」

「信賴一個已經分手的男人嗎?」平野晶不懷好意地笑說:「好想拿這句話向你老公告狀。」

晴子笑著回答:「那個人大概不會有什麼反應吧。」樋口伸幸永遠都是一副令自己難以體會的超然態度。

「好吧,那你想怎麼做?對了,你那個四歲又九個月的女兒呢?」

「我讓七美暫時待在鄰居家。」住在樋口家隔壁的望月八重子是個五十多歲的家庭主婦,兩個兒子皆已獨立,而她又天生喜歡小孩,因此常常代為照顧七美。

「不惜做出這種事?」

「是啊,不惜做出這種事。」晴子也不禁覺得好笑。不惜做出這種事,到底是為了什麼呢?「將門,能不能向你請教一些關於那個保安盒的事情?」

「可以啊。」

「青柳如果想要逃亡,那玩意應該會是一大障礙吧?」

「障礙啊……」菊池將門的臉微微抽動。「樋口小姐,沒想到你會用這麼嚇人的字眼。」

平野晶頻頻點頭,說道:「沒錯,這個女人常會說出驚人之語呢。」接著又說道:「例如突然說要結婚,就辭掉工作。」

晴子其實沒有什麼明確的目標或勝算,只是認為在不與青柳接觸的情況下還能幫助他,唯一的做法就只有讓散佈於街上的那些保安盒失去功用。無論如何,絕對不能讓那些監視百姓還自以為是的傢伙稱心如意。

「你想知道些什麼呢?」

「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保安盒暫時失靈?這麼一來,青柳的逃亡行動應該可以比較輕鬆。」

「問題是,要讓哪一座保安盒暫時失靈?」

「全部。」晴子說道。菊池將門一聽,立刻拚命搖頭,簡直像是正在努力將身上的水甩掉的小狗。

「不可能。你知道全市有多少座保安盒嗎?」

「別這麼說嘛,將門,做人應該要正向思考。」平野晶說道。

「沒錯,沒有不可能的事。」菊池將門慌忙改口,不禁令人覺得可愛。

「有沒有什麼神不知鬼不覺的辦法可以切掉保安盒的電源?」

「保安盒電源一旦被切斷,就會自動向警方發出異常狀態的警訊,所以這方法是行不通的。不過如果對裡面的線路動些手腳,就可以讓錄音跟錄影功能不斷空轉。」

「空轉?」

「把輸入端子與記錄器的輸出端子連接在一起,當然這麼做需要有轉接頭,但這麼一來,舊的訊號就會不停地重複被輸入,大概有半天的時間,保安盒會失去功用。」

「這方法不錯呀。」

「但是,想要對街上每一座保安盒動手腳,是不可能的事。」

「又來了,不可能宣言。」平野晶揶揄道。

「假如是為了侵入某棟建築物而偷偷讓數台保安盒失效的話,這方法是可行的,」菊池將門結結巴巴地說:「但如果是全市的話就……」

「想辦法在保安盒旁製造噪音呢?」晴子此時說出了另一個點子。「不能故意發出一些妨礙的聲音,讓某些人的說話聲傳不到警察的耳中嗎?」

「什麼意思?」平野晶皺著眉頭問道。菊池將門相當機靈,立刻「啊啊」地叫了出聲,似乎是明白晴子的用意。

「人類的注意力不是會被比較大的聲音吸引嗎?同樣的道理,我想,假如在保安盒的旁邊用收音機什麼的製造噪音,能不能吸引它的注意?」晴子說明道。原本以為這樣的想法一定會被嘲笑,沒想到菊池將門卻答:「確實有可能。雖然保安盒號稱可以完全保存半徑數十公尺至一百公尺內的所有聲音與影像,但事實上要將訊息全部捕捉並不容易,而且容量也有限。假使周圍出現突發性的聲響,可能會佔去較多容量,據說影像畫質也會因此變差。」

「這麼爛?」平野晶訝異地說:「政府投入了大把稅金,費了那麼多功夫才建立的重要設備,竟然只有這樣的能耐?」

「政府投入大把稅金,費了許多功夫才建立的重要設備,絕大部分都只有這麼點能耐。」菊池將門滿懷歉意地說道。

「以聲音妨礙的做法可以立即實行嗎?」晴子迫不及待地問道。

「這個嘛……」菊池將門雙手插在胸前,沉思了一會,說:「問題在於,怎麼樣發出噪音?」

「也對。」

「晴子,原來你也沒有好點子?」

「沒有。」晴子答得相當坦率。

「對了,那個保安盒難道沒有死角嗎?」

「有。」菊池將門也說得坦率。「保安盒的正後方接合處由於影像較為模糊不清,只要待在那裡不發出聲音,應該是不會被發現的。」

「但是總不能永遠抱著膝蓋窩在那個死角吧。」晴子苦笑道。

「而且,不管對保安盒動什麼手腳,像將門這樣的清潔員每天都會清潔保安盒,應該馬上會發現吧?」

「確實是如此。」菊池將門點頭同意。「我負責的範圍大概只有全市的三分之一左右,若是其他區域,應該會被其他負責人員發現吧。」

「清潔跟維修是每天都會做?」

「原本是平均每三天會檢查一次保安盒,但是自從發生昨天那起事件後,警方也變得很神經質,要求我們必須一天早晚檢查所有保安盒兩次。」

「早晚各一次啊……」晴子將手放在唇邊,努力思考著,卻想不出什麼好方法。

「唉,晴子,我能體會你想幫助前男友的心意,但實際想要幫上忙好像不容易呢。」

「只有心意而沒有行動,還是沒辦法解決任何問題的。」

菊池將門依然將手插在胸前苦苦思索,不停呻吟。

「快想啊,將門!」平野晶在一旁鼓舞。

「拜託快想出個辦法。」晴子也做出誇張的膜拜動作。沒多久,菊池將門比了個叉叉,再次作出「不可能宣言」。

「果然還是沒辦法嗎?」晴子沮喪地說道,接著抬起頭來環顧四周,想要請服務生來加水,卻偶然看到一張熟悉的臉孔,那人正坐在門口附近的桌子前看著報紙。

「如果我想到了什麼事,可以打電話給你們嗎?」晴子對眼前的兩人說道。

「我今晚也會巡視保安盒,若是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請打電話給我。」菊池將門不知何時已將手機號碼寫在紙巾上,伸手將紙巾遞了過來。

「在上班時間打電話給你,真是抱歉。」晴子對平野晶說道。「這麼有趣的事,儘管打給我沒關係。」平野晶豁達大度地回答,真不曉得該說是太有責任感還是太沒責任感。接著平野晶與菊池將門起身。

「咦?晴子,你不回家嗎?」

「我想在店裡再待一會。」

「真是巧合啊。」

平野晶與菊池將門才剛走出店門沒幾分鐘,兩個男人便走到了樋口晴子的面前。

「這是第幾次的巧合了?」晴子端坐不動,抬頭看著近藤守。他的西裝皺巴巴的,領帶也是歪的,沒有徵求同意便在晴子的對面坐下。身旁還有一個看起來像格鬥家的高大男子,理著平頭,輪廓很深,不知為何戴了一副巨大的耳機,此人跟近藤守一樣面無表情,板著臉孔,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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