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七美剛剛是不是說了奇怪的話?」七美問道。
「別擔心,沒事的……」
穿過路檢據點之後,一路暢通,一下子便回到了主要幹道。晴子沿著一條微彎的三線道大路前進,人行道上等間隔排列的櫸樹彷彿正列隊目送著自己離開,葉片落盡的樹枝就像骨節明顯的細長手指。晴子切換到左邊車道,緩緩踩煞車,周圍的景色逐漸放慢了速度,最後完全停止。
「怎麼了?這裡就是充滿回憶的地方?」七美一邊左顧右盼一邊說道。
晴子隨口應了一聲,望向左手邊的草叢中,按下故障指示燈,停好車子。「應該在這附近吧?」晴子努力讓記憶與眼前的景色重疊在一起。
然而她完全沒發現另一輛車也在後頭停下來,所以當她右側的車窗傳來敲打聲時,她嚇得整個人彈了起來,被身上的安全帶卡住,並驚叫出聲。一時之間也無法細想,只能打開車窗。
「樋口小姐,請原諒我再度打擾。」一個國字臉的男人說道。
晴子心想:「這個男人好眼熟啊。」過了片刻才想到,他就是之前去探望阿一時,在醫院遇到的那個刑警,又過了一會,想起他的名字叫做近藤守。在剛剛那個路檢據點,走向制服警察的那個便衣男子似乎就是他。
「在這裡遇到,應該不是巧合吧?」
近藤守依然是一副宛如機器人的表情,絲毫不為所動。「請問你要去哪裡?」
「我要去哪裡,一定要跟你說嗎?」晴子的心跳越來越快,甚至擔心他會從自己嘴巴看見心臟正在劇烈跳動。
「可以的話,請告訴我。」
「我只是去找朋友。」晴子臉色不悅地說:「你在懷疑我什麼嗎?」
「真抱歉,因為青柳雅春目前尚在逃亡中。」
「你認為我是去找他?」
「這只是可能性的問題。」近藤守此時才微微加重了語氣說:「我知道這樣的懷疑相當失禮,但我非這麼做不可。」
「那可真糟糕。」晴子諷刺道。
但近藤守依然無動於衷,說:「是的,目前的情況相當糟糕。」
「叔叔,你好可怕喔。」坐在後面的七美說道,或許是想跟他比比看誰才是真正的「口無遮攔」吧。
近藤守將臉微微湊近,看著七美說:「因為兇手可是比叔叔還要可怕呢。」
「那個兇手是媽媽的朋友喔。」七美又說一次。一瞬間,晴子感覺一陣涼意沿著膀子滑到背部,不禁寒毛直豎。不過,近藤守對這件事似乎早就瞭然於胸了,只是回答:「是啊,所以叔叔才更擔心你媽媽的安全呢。」
「啊,媽媽。」七美突然以清晰的聲音叫道。能夠這麼唐突地叫出來,應該是小孩的特權吧。
「怎麼了?」
「我想上廁所。」七美說道。「快要忍不住了,可以在這裡上嗎?」
「能不能再忍耐一下?」晴子一邊摸著鼻子,一邊看著後照鏡。
「可以在這裡上嗎?」
「不行。」晴子露出無奈的表情,朝窗邊的近藤守微微點頭,說:「抱歉,我能帶她到草叢裡上廁所嗎?」
「法律上是禁止這麼做的。」近藤守說道,但語氣並未顯得特別為難。
「一般情況我們也不會這麼做,但是現在事態緊急。」晴子語帶揶揄地向近藤守懇求道。
「事態緊急。上廁所、上廁所。」七美喊道。
近藤守的警戒心似乎下降了一些,他向後退了一步,說:「請快去快回。」
「如果青柳跟我聯絡,我一定會通知你的。」晴子一邊說,一邊抓起手機搖了搖。近藤守似乎放心不下,但又不忍心虐待小孩子的膀胱,只好妥協了。「我相信樋口小姐會這麼做的。」
「你會相信才有鬼。」晴子如此想著,嘴巴上說:「謝謝你。」點頭致意後關上車窗,拔出鑰匙,走出駕駛座,從后座抱出七美,並將旁邊的袋子背在肩上。
近藤守原本要坐進後面的車子,但銳利的目光往樋口晴子肩上的袋子一掃,大聲問:「樋口小姐,請問那個袋子里裝的是什麼?」
「私人物品。上完廁所後有點事情要處理。」晴子回答。雖然是個非常曖昧的答案,但她認為這樣就夠了。近藤守也只能坐回自己車子。
裝電瓶的袋子比想像中重,晴子努力不讓臉上出現痛苦的表情。「我們走吧。」說著便拉著七美的手走向草叢。
「媽媽,七美幫上忙了嗎?假裝要上廁所,有沒有幫上忙?」
「幫了好大的忙呢。」晴子向七美道謝。「虧你還記得。」說著又摸了摸鼻子。
兩人背對著近藤守的車子,朝著長滿野草、宛如小小森林的草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