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篇 三株:「帝國」為何如此脆弱 三株的「15大失誤」

1996年,三株集團宣布完成銷售額80億元。自此,三株便患上了一種十分典型的「綜合紊亂征」。

這種「綜合紊亂征」,表現為企業與政府、與傳媒、與市場以及內部管理的種種不協調。以「利益共同體」為理念構築起來的企業與政府的生物鏈是十分脆弱的,一旦在市場上出現或大或小的動蕩,政府必然會以自我保護、規避嫌疑為前提而退出合作;三株與相當部分傳媒的關係也是通過高額的廣告投放來維繫的,如果市場發生波動,廣告款項一旦出現拖欠,一些傳媒會立即「翻臉不認人」。而在市場方面,由於十多萬人、數千個大大小小的指揮部在前線作戰,種種誇大功效、無中生有、詆毀對手的事件頻頻發生,總部到最後已疲於奔命而無可奈何。單在1997年上半年,三株公司就因「虛假廣告」等原因而遭到起訴十餘起。吳炳新曾明文要求各地「帶療效的廣告宣傳倒給錢也不能幹,我們這樣做,等於給別人送炮彈來打我們」。可是,儘管三令五申,卻已經無法轉變近乎失控的市場局面。

這種綜合性、多方位的紊亂並發,其實與三株的經營思想、組織結構及公共關係的理念設定等等均有十分密切的關係,換而言之,其獨特的思想、結構和理念促成了三株的暴髮式的增長。可是到了某一階段,它們又必然會對企業自身造成如此種種的反作用。

在內部管理上,「恐龍結構」所帶來的弊端尤為突出。到1997年,三株在地區一級的子公司就多達300多家,縣級辦事處2210個,鄉鎮一級的工作站則膨脹到了13500個,直接吸納就業人員15萬以上。

看上去,三株的營銷鐵流浩浩蕩蕩,實際上卻是機構重疊,人浮於事,互相扯皮,在下屬機構甚至出現一部電話三個人管的怪現象。

三株所崇尚的高度集權的管理體製造成了種種類似「國有企業病」的癥狀。為了統一協調全國市場,總部設計了十多種報表,以便及時掌握各個環節的動態。但具體到一個基層辦事處,哪來那麼多變化需要填,上面要報,下面就造假。在一次總結會上,吳炳新氣憤地說:「現在有一種惡劣現象,臨時工哄執行經理,執行經理哄經理,經理哄地區經理,最後哄到總部來了。吳炳傑(註:吳炳新的弟弟)到農村去看了看,結果氣得中風了,實際情況跟向他彙報的根本是兩回事,他在電話中對我說,不得了,盡哄人呀。」

為了避免重蹈巨人、飛龍集團後期資金失控的覆轍,制止日益呈現的官僚主義、貪污和浪費現象,吳炳新可謂想盡辦法。他對三株的全國營銷網路實現了計算機聯網,試圖用現代化手段促成總部的「現場管理」。同時,他把三株各級機構的開戶行確定為中國銀行一家,以便借用金融網路監控資金走向。此外,他還在三株的西方化的組織框架中,注入了中國傳統企業管理的某些精髓,諸如「鞍鋼憲法」、「三老四嚴」、「四個一樣」的「大慶經驗」。他還建立了山東省第一家民營企業黨委,借鑒毛澤東「把支部建在連上」的經驗,在每個有黨員的基層單位都設立了黨支部,總部增設政治工作部,各級政治工作人員主要在部隊轉業幹部中聘請。為反腐倡廉,三株公司一律不準買進口轎車,一律不準配女秘書。吳炳新還多次在企業內部開展「全員洗澡」、「三查三反」(自下而上和自上而下查、自我查、互相查,反對浪費、反對非組織活動、反對貪污受賄)、「一打五反」(嚴厲打擊經濟犯罪活動;反貪污,反腐敗,反浪費,反非組織活動及反軟、懶、散)等活動。然而,儘管吳炳新不斷地亡羊補牢,仍未能力挽頹勢。1997年,三株的全國銷售額出現大幅度滑坡,比上年銳減10個億。吳炳新在年終大會上做了一個他稱之為「刮骨療毒」的報告,痛陳三株「15大失誤」,首度把三株危機曝光於天下。

到這一年年底,在中國企業圈,一個懸念已經幽靈般地浮出了水面,人們都好奇地想看到謎底:誰將是三株「帝國」的終結者?

可是沒有一個人會想到,這位終結者竟會是湖南鄉下的一個叫陳伯順的老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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