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誤解

下個星期天的早上,我騎著腳踏車去東區舊市街的一家點心工廠。

這家點心從以前在鎮上就很有名,形狀像饅頭的「久遠包」和水果塔式的「久遠小塔」在縣內的百貨公司里都有在賣,而且人氣旺到需要配送到其他地區。一年級快結束時,在我把社團活動退掉之後,時間總算空了出來,因為想要擁有可以自由支配的金錢,於是我開始每個星期日都去打工。

本來是希望找那種路邊店鋪的販賣部或冷飮部,不過聽說因為人潮都湧向新開發的河畔區,舊市街的店面生意都變得很差。

在商店街里,也可以看到愈來愈多家店關門大吉。受到那樣的影響,僱主跟我說店鋪部份都不缺人,不過可以考慮讓我去工廠。所以我現在穿著白色衣服、戴著帽子,把機器作好的饅頭或水果塔移到包裝在線,然後檢査有沒有什麼瑕疵。先是一個個裝進小箱子里,接著再裝進算好數量的大箱子里,最後再貼上標示食材的貼紙。做完這些工作之後,再來就是把過期退回來的點心,按照紙類、塑料類、壞掉的點心來分類處理善後。

全程作業都要站著,算是勞力密集的工作;是因為有丹緒在我才能繼續撐下去的。

雖然一開始遇到很多挫折,不過現在幾乎都很順手,打工的阿姨們還跟我說:「畢業之後就在這裡工作吧!」「跟總公司的男生結婚的話不錯啊!」

雖然我和丹緒都笑著說:「別鬧了吧!」不過在我們內心有種被逼到絕路的感覺,痛苦到快窒息。

我們自己了解以我們的學力是沒辦法擠進好大學的,而且家裡也沒有錢去請家教來上課,所以那些阿姨們的話,帶有比現實還要殘酷的味道。

在班上也會有人覺得最理想的就是「先在東京當個三、四年的打工族,等到厭倦了再回來結婚好了」。每天都能感受到要是自己沒什麼特別才能的話,好像對未來沒有一個確定的藍圖,因而體驗到階級的差別待遇。

在休息的時間,丹緒帶了一位她從幼兒園就認識、被當成是跟班的男生朋友。

他才剛來這裡的配送部沒多久,和丹緒都是出身於東區,小學也是念同一間,但之後是念北區的私立中學,現在則是車站對面的一間商業男子高中。皮膚曬得有點黑。

丹緒介紹說:「叫他基摩好了。」

我們靠著工廠的牆壁,喝著基摩請的罐裝咖啡。

「基摩,看你打扮蠻運動風的,其實是那個沒錯吧?」

丹緒把手心反過來貼在臉頰上。「也就是說人妖嗎?」

「才不是咧!」基摩死命地否認。

我馬上接話說:「那又沒什麼好丟臉的。」

像我第一次喜歡人是在國小四年級的時候,是一個叫做布莉格的女生。

這個綽號是從「primadonna(歌劇女主角)」來的,她從三歲就學跳芭蕾,一舉手一投足都流露優雅的氣息,姿勢美到彷佛像是輕巧地操弄從天空掉下來的蠶絲。

我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布莉格會吸引我,但我們就這樣變成好朋友。五年級的時候因為她父親工作的關係要搬到紐約去,我們就互相抱著大哭。要分開的時候,她還輕輕地碰了我的嘴唇,親了我一下。

那是我的初吻,這重要的回憶到現在還很難忘。如果她還在這個鎮上的話,我看是絕對不會愛上男生了吧!

丹緒就說:「基摩,其實你現在有喜歡的男生對吧?」

「反正小笑是我的好朋友,沒關係的,你就說吧!」

基摩有些欲言又止,最後還是索性地開口說了。

「我……的確是喜歡男生,不過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同志……我看到女生也會覺得很可愛,所以一直感到迷惑。」

因為休息時間還剩十分鐘左右,所以我們就聽基摩說著他所喜歡的男生。

他說想向一個大他一歲的男生告白,但很害怕對方覺得自己很怪異,所以一直都沒有踏出那一步。問他那男生名字是誰之後,我們都嚇了一跳。

丹緒用眼神向我暗示了一下說:「事情就是這樣的。」

我不禁用香川縣丸龜話說:「真的假的啊?」

丹緒用津輕的方言回我說:「是真的。」

因為基摩不是「方言俱樂部」的成員,所以就聽不懂我們說的話,用一副很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我們。

丹緒對基摩說:「其實小笑和你喜歡的那個男生有在交往,前陣子才剛甩掉他喔!所以啊,讓我們來告訴你他是個什麼樣的人,給你點建議吧!」

基摩看著我說:「這是真的嗎?」

我大力地拍了丹緒的肩膀,將目光轉移到遠方的天空。我的樣子看起來像是有點害羞,有點不太想說出口。其實,有些事我沒有對丹緒說。

和那男的接吻一定有三十次以上了。對於沒有接吻經驗的丹緒,我只說到這裡。其實,都已經上床了,而且是我目前為止唯一的一次經驗。

我現在才了解,要用zuo愛這個字才能夠正確表達和那男的所發生過的事。在當時,上床這個字是表示自己所選擇的。那其實只是想把自己的行為以稍微偏離現實的角度來解釋而已。其實,那樣的想法本身,我已經知道結果是讓我失去了重要的東西,但為了確認,在這報告中我想用上床來表達zuo愛這件事情。

那個男的是大我一年的學長,在國中我們都是籃球社的。雖然我很欣賞他,但那個時候我們幾乎沒什麼交談。而且後來我們又念不同高中,不知不覺中就忘了這號人物。

高一的夏天我們在電影院再度相遇,然後我們互換了電子信箱,在一起看過電影之後,就開始交往了。

然後,在兩個月前的春假,他問我:「怎麼樣?」那時候是在他的房間里。

明知他家人不在家又去他家玩,如果說我都沒有任何幻想是騙人的。那個時候的我覺得都已經到了那種氣氛了,除非對方很暴力,要不然會上床也是沒辦法控制的事。

雖然爸媽離婚後我才了解把愛掛在嘴邊也是種丟臉的事,喜歡是喜歡他,不過當中好奇心的成份較高。潛意識中,任何事情都希望自己能比別人還早知道。

無論如何,我不喜歡被人討厭。我從小就夢想能被很多人喜歡,或是被人說我很可愛。不過家人只有在我小的時候說過我可愛,自從父親離家出走之後,母親和弟弟光是為了自己的事就忙不過來了。說喜歡我、說我很可愛的男生在我身邊就有了,會說喜歡我、說我可愛的男生,就站在我眼前,如果約了他,想對他有進一步要求的話也是有個底線。

不,或許我已經算對他做出更多要求了。如果我過去就相信將來會有男生喜歡我或說我可愛的話,或許現在的情況會有所不同。

不過,我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個連父親都無法留住的人。

放棄這件事是需要勇氣的,但錯過一個好時機也是需要勇氣的。與其等到年紀大後才跟爛男人,一開始覺得還可以,總有一天這個時候會來到,那他,其實也還不壞……

一這樣想,我就點頭說「嗯」了。

只不過,懷孕讓我感到不安。

國中三年級的時候被調來保健室的老師,是個很明理的人。在認識她之前,我們幾個好朋友還曾討論過只要用可樂洗一洗就能避孕。當然,以前在上課時也有學過性教育,也有提到有關生理、生殖、懷孕、性病、避孕的事,連保險套都還用一些文字來說明,但所有學到的知識都只局限於照片和書而已,並沒有實際去教我們真正上床的時候該怎麼使用保險套。另外,比如在趁勢快要達到高潮時該怎麼去避孕、要是對方在自己體內she精的話該怎麼辦、或實際上人工墮胎又是怎麼一回事,這些必要的知識以前在學校都沒有實際教過。

所以在我們的認知里才會一直覺得可樂是有效的秘方。國二的時候,還輾轉聽說在完事之後只要跳個五下就沒事了,大家居然都還興奮地說:「這方法不錯喔!」

新來的保健室老師把我們的錯誤想法給推翻掉了。

當時的我,仍然走不出父母離婚的陰霾,有時候會逃到保健室。

老師還把保險套拿給我看,使用一個棒狀物,教我怎麼使用。她告訴我一旦在排卵期被對方在自己體內she精的話,儘管再怎麼灌可樂或跳多少下都是沒用的;尤其如果不想懷孕的話,女方只會感到不安而顫抖不已。她揍雜了自己的經驗和我說了墮胎的事實、墮胎後的罪惡感、以及一個生命誕生之奇蹟。

不過她倒是沒有正式開一個課程,只有對來保健室看病的孩子說而已。

聽說她還曾經跟學校反應、交涉,要將保險套的實際用法教授所有男女同學。然而,在許可還沒下來之前,她就在我們畢業之前調職了。

老師,謝謝你!如果不是有你在的話,我明明已經是個高中生可能還在用可樂清洗這個方法,成了大學生之後私底下可能還繼續相信跳五下這種避孕方法。然後還會無理地想要求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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