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五節

探員泰麗·米勒壯著膽子偷偷瞥了一眼總督察。「頭兒,再來點酒?」她朝瑞德做了個倒酒的姿勢,心裡清楚她的回答。

「你認為我的選擇是對的?」

泰麗聳聳肩。「從警察的角度來說,當然是對的。」她將瑞德的酒杯斟滿,又補充道:「可皮帕不是警察。」

「我既是一名警察,也是一位母親。」瑞德平靜地說。「她的話太傷人了。」

「頭兒?」

瑞德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別提那個臭女人了。」說著,示意泰麗再倒一杯。「滿上。」

「頭兒,你確定要這樣嗎?喝得爛醉回家並不會緩和任何事情。」

瑞德示意酒保:「再來一瓶,夥計。」然後對泰麗說:「我回家是要解決事情,而不是緩和事情。」她重重地將酒杯放在桌子上。「來,我們把這瓶喝光。要是桌上放著兩瓶酒,別人還以為我們是酒鬼二人組呢。」

泰麗穩穩地拿著酒瓶。「但是頭兒……」

「這是命令,探員。」

泰麗放下酒瓶。「現在不是上班時間,頭兒。而且你已經喝得夠多了。」

「這才剛剛開始呢。」

泰麗從瑞德手裡奪過酒杯。「話說,你家有三個孩子在吧?」

瑞德憤怒地看著她。「然後呢?」

「你是準備一腳踹開家門,然後和皮帕大吵一架嗎?在大晚上,在這個時候?」

「這正是我要……」意識到泰麗在說什麼,瑞德的聲音弱了下去。「好吧,你有什麼建議?」

瑞德抬頭看見酒保打開了第二瓶酒。「太遲了。」她從泰麗手裡奪回酒杯,重新倒滿。「如果要我回家以後低聲下氣,必須讓我喝了這酒。」為了強調這一點,她再次將酒一飲而盡。

「這根本無濟於事,頭兒。」

「泰麗,事實是,」瑞德含糊道,「我從沒指望過在38歲的時候就收穫了一個現成的家庭。恰恰相反,我的工作和生活方式讓我覺得這一切幾乎是無法想像的。我太專註於事業上的晉陞了。40歲成為偵緝督察,這就是我生命中唯一的目標。」她又倒了一杯酒。「再看看現在的我,還沒到39歲,就成了該死的偵緝總督察。」

「瞧你說的,好像這不是件好事。」

「是啊,這彷彿不是我應得的。」瑞德用手指按了按皺起的額頭。「上帝啊,甚至我得到這個職位的原因,也只是因為比爾死了。」

泰麗看著放回到桌上已經半空的酒瓶。「不管怎麼說,即使前任總督察沒有死,等他退休了,能晉陞到這個位子上的也還是你。你是名好警察,頭兒,是我共事過的最好的警察之一。」

瑞德擠出一絲苦笑。「明天早上,要是警司因為今天的事情訓斥我,你可得提醒我這一點。那個女孩跳樓了,我很有可能要承擔責任。」

「你做了你認為正確的事。」泰麗安慰她道。

瑞德詭秘地俯身向前,壓低了聲音。「讓我和你分享一些來之不易的智慧,偵探。什麼是正確的,書上說你應該做的,往往和現實不一樣。我今天就應該待在商店外面,等待訓練有素的談判人出現。」

「那時她可能已經跳下去了。」

「但也可能沒有。」瑞德平靜地說。「在我的餘生中,我將不得不接受這種可能性。」

泰麗握住瑞德的手。「在我看來,她早已決定了要從窗台上跳下去。」

「你也在那兒?」

「網上看的。」泰麗說。「樓下許多人都拿著手機攝像呢。整個過程都發到網上了,現在說不定上電視了。而且我不得不說,頭兒,你在樓頂的時候看起來特別酷。非常專業。」

「但願警司也看見了。」紅玫瑰嘆了口氣,將自己的手機平放在桌子上。

泰麗努力擠出一絲笑容。「忘了告訴你了,今天早上有人到警局找你,但沒有說自己是誰。」

「看來不是什麼重要的事。等等,你在警局幹什麼?我說了讓你們暫時休息一下的。」

「有時候獨自過一遍事情是有好處的,也許可以找到一些突破案情的線索。」

「那麼你找到了?」

泰麗垂下了目光。「沒有,但這值得一試。」

瑞德聳聳肩。「不管怎樣,把這杯酒幹了,然後你就可以幫我叫一輛計程車。皮普隨時都可能給我打電話。」

「頭兒?」瑞德露出了靦腆的笑容,「每次我們吵架,只要我離家出走三個小時,皮帕總是會打電話給我。」

「聽起來你已經習以為常了。」

「可以這麼說吧。對我倆而言,這就像是一段冷靜期。」瑞德將空瓶子舉到燈光下,無精打採的目光穿透玻璃。「我們會在電話里相互道歉,這樣誰也看不到對方言不由衷的表情,然後我就回家。生活會繼續,就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這做法聽上去很明智。」泰麗贊同道。她舉起自己喝了一半的酒杯,朝瑞德示意。「乾杯,頭兒。」

瑞德拿著酒瓶轉過身,用力過猛,杯子與酒瓶在半空中碰撞。酒瓶完好無損。瑞德愣愣地看著泰麗的杯子碎裂,紅寶石般的液體傾泄而出。瑞德本能地抬起另一隻手臂擋開碎玻璃。酒濺在胸口上,弄髒了白色的背心,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出一片深紫。

「哎喲。」瑞德咯咯地笑起來。「別浪費了,丫頭!」

泰麗驚恐地盯著蔓延的污漬。「快去洗手間洗洗,說不定還能洗掉。」

酒保走了過來,準備收拾殘局。

「非常抱歉。」瑞德故作嚴肅地說。「記在我賬上,我馬上回來。」

泰麗看著瑞德走進洗手間。「真不好意思。」她對酒保說。「她平時不這樣。」

酒保笑了笑。「事實上她一向如此。我曾經在聯盟酒吧上班,經常招待她。有幾個夜晚她喝得爛醉如泥。警察真是太討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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