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杯弓蛇影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孫阿七懂得夏落紅的個性,只要是女人的邀約,任是上刀山下油鍋也不在乎的。

準是趁著混亂和張翠兩人偷偷的溜走了。

他這一走卻苦了孫阿七,當前的環境,危機重重,而且張翠的身份形跡俱有可疑,萬一出了差錯,如何向駱大哥交待呢?

孫阿七繞著場子找了兩遍,證實她們兩人的的確確是失蹤了,恐怖之餘,便請侍役召舞女大班來說話。

「大班,我請問你,那個叫張翠的舞女住在什麼地方?」他把聲音壓得很低,不希望把這事情張揚出去。」

「張翠——」舞女大班對這個名字好像感到陌生,仰起脖子默想。

「別裝孫子,張翠就是你介紹給我家大少爺的那個舞女!」孫阿七直截了當罵了一句。

「啊——阿翠,」舞女大班若有所悟,柔和地笑了笑:「湯糰舞女,誰會知道她的住址呢?」她非常鄭重地說:「您想找舞女的地址還不容易嗎?只要和她攀上一點交情就行了!」說時,笑口盈盈地。

「呸!誰要向她們攀什麼交情?張翠把我家的大少爺拐走了!」

「拐走了?」舞女大班露出驚詫的神色。「你家的大少爺有多大歲數了?」

「剛二十歲……不管年紀多大反正張翠把他拐走了是事實!」孫阿七氣忿地說。

「別說笑話了,二十歲人,還會被人拐走嗎?你在開玩笑吧……」她狡獪地說,一面哈哈大笑,站了起來想離去。

「別忙!」孫阿七一把將她拖住。「你是介紹人,張翠是你介紹給我家大少爺的,現在他失蹤了,有什麼意外發生,我唯你是問!」

「哼!」舞女大班忿然掙脫他的手,惱羞成怒說。「我介紹你們跳舞,並沒有叫你們跟舞女跑,假如鬧出什麼欺詐盜騙案,你只管去警署報案就是了,於我何干?」她耍出了流氓腔。「你世面都沒有見過,根本就夠不上逛舞廳!」大有瞧不起孫阿七之意。

「我要問舞女的地址!你是舞女大班,當然應當知道!」孫阿七也怒不可遏。

「我沒有告訴你的義務,也沒有告訴你的必要!」她怒沖沖地走開了。

孫阿七氣得七竅生煙,一方面是為著夏落紅的安全焦急,本擬衝上去給舞女大班兩記耳光。但礙在人單勢孤,又怕在舞廳里把事情鬧大,反而不好收拾,正在焦慮間,忽然舞廳里走進了吳策老、彭虎、查大媽三人,就單單沒看見情報販子來到。

「駱大哥呢?」孫阿七趕忙迎上去問。

「他有事情上灣仔去了——發生了什麼事情嗎?」吳策老東張西望已發覺夏落紅不在場。

「糟糕!夏落紅不見了……」孫阿七氣急敗壞地說,一面把他們帶到舞廳外的一隅。

「怎麼回事呢?」查大媽平日最為疼愛夏落紅,剎時驚駭不寧。

「他新認識了一個舞女,舞女邀他到家去玩……他趁我不注意之時,就偷偷和那舞女溜走了。」孫阿七說。

「唉——」吳策老跺腳咒罵:「我一接到消息,就猜想到是這麼回事——這小子,我看他遲早要葬送在女人手上,……唉!該死!」

「現在不是發牢騷的時候了!我們該想想辦法呀!」查大媽焦急地說。

「這舞女叫什麼名字呢?」吳策老說。

「叫張翠——」孫阿七說。「但別想動舞女大班的腦筋,這傢伙刁蠻無理,說什麼也不肯告訴我張翠的地址,我看她們可能是串同好的……」

「揍她!」彭虎一直沒有開過口,這會兒擠出兩個字,因為他和夏落紅的交情甚篤,躍躍欲試,大有鬧事之意。

「不行!」吳策老制止說。「駱大哥不在家,我們別輕舉妄動……」

這時,舞廳內不時有人探出頭來查看他們四個人的動靜,大概舞女大班已經發現孫阿七搬來人馬,正在嚴密防範他們有不軌的企圖。

在這種情形之下,他們更不敢莽撞,在他們的心目中,已判斷這個舞女張翠是匪黨方面的間諜,而那個舞女大班卻是被匪黨用金錢收買,為匪黨利用。

這時候,舞廳已經快打烊了,他們三人經過再三商討之後,決定在打烊後對付舞女大班,從她的身上找線索。

孫阿七返回舞廳之內,結付過台賬,便匆匆離去。

舞女大班眼看著孫阿七搬來三個人來,氣勢洶洶,有意動武,現在又匆匆離去,摸不透他們的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因之,更不敢稍為疏忽。

舞廳打烊後,照例舞女大班是要替所有的舞女結算清楚舞票,方才能夠離去。尤其生意好的時候,賬務更是繁瑣,那個舞女轉了多少檯子?那個舞女和客人外游?(因常有舞客將舞女帶到另外的舞廳去),那個舞女早退,都要一一計算清楚。

但是今天舞女大班卻提早告退,因為她的「拖車」 已經來了。另外還帶來一個人,給舞女大班保鑣。

兩個人一左一右,擁著舞女大班,隨著人潮自廳內出來。他們預先叫好了一輛出租汽車,停放在舞廳門口,正準備上車之際,一個步履蹣跚的老太婆闖了上來,因為她只有一條手臂,形狀容易辨認,舞女大班便知道她正是剛才孫阿七所邀來的人馬。

因為來者是個獨臂的老太婆,她的兩個「保鑣」都不便於採取任何行動,僅僅嚴密地防範著再有其他的人衝上來。

「老闆娘,借個光!」查大媽攔住了他們的去路後,便開口說話。耍出一套江湖術語:「光棍怕打,絲棉怕拉,人有臉,樹有皮,別看老太婆衣衫襤褸,卻是和老闆娘攀交情來的呢!」

「你是什麼人?羅羅嗦嗦說些什麼?我不懂!」舞女大班嬌嗔著。

「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出來跑碼頭的,都是姊妹,相見何必曾相識?」查大媽笑嘻嘻地說:「跑碼頭各有各的門路,河水是河水,井水是井水,界限分明,互不侵犯,你是靠山吃飯的,何必汲了井水向河裡倒?」

「你的話是什麼意思?我一點也不懂!」舞女大班心驚膽戰,不住地抖索。尤其她身旁的兩個「保鑣」,聽得查大媽滿口江湖,更知道她的來意不善。本來,他們大可以報警制止。但是對付這種江湖人,又覺後患堪虞。

「寧與千人好,莫與一人仇!」查大媽已看出他們的心事,便直截了當地說:「我是要張翠的地址來的!」

舞女大班弄得進退維谷,她看看身旁的兩個「保鑣」,均呆若木雞,連動也不敢動。其實這也難怪,這兩個油頭粉臉的小夥子,俱是靠女人吃飯的「拖車」之流,本來就缺乏男人的骨氣,現在聽來人的語氣,竟是江湖上的人物,江湖人物從來就是不好惹,惹翻了,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那是家常便飯。得罪了舞女大班,頂多散夥,另外再找戶頭,當「拖車」,「抱茶壺」並不困難。

舞女大班想硬闖過去,但查大媽伸張鐵爪,一把將她抓住。仍是笑口盈盈地說:「老闆娘!念經只限一次,下次我就超渡啦!」

到這時,兩個「保鑣」才開口說:

「老太太,你有著什麼事情?大家有話好說!」

「男女授受不親,請兩位少管我們女人的閑事,假如扯破了衣裳,你們在旁邊幫著喊非禮就是了!」

舞女大班被她這樣糾纏著幾乎要哭出聲來。同時舞廳內打掃場子的侍役,也趕出來看熱鬧,因為舞女大班平日的人緣不太好,竟沒有一個人肯挺身而出。馬路上過路行人也駐足圍觀,但對於女人間的糾紛,卻沒有誰能說進話去。

「你到底想怎樣呢?我要叫警察了……」舞女大班狼狽不堪地說。

「我要張翠的地址!」查大媽說。「叫警察,大家都吃不完兜著走!」

舞女大班無可奈何。嘆了口氣,說:「好吧!算你狠——在鵝頸橋,寶靈頓道十號三樓,你自己去找吧!」

「你的話當真嗎?」查大媽松下了手。

「既然告訴你!又怕我騙你!」舞女大班怒不可遏。

「那末這樣就功德無量了!」查大媽獨臂當胸施禮後,便告離去。

舞女大班和她的「拖車」如獲大赦,一溜煙鑽進了汽車,飛竄而去。

吳策老、孫阿七、彭虎三人,靜靜守候在附近街口處。窺覷著查大媽玩弄江湖把戲,這會兒見她匆匆走過來,便知道已經得手。

「在鵝頸橋寶靈頓街十號三樓!」查大媽急切地說。

他們雇了一輛街車,上車後向司機報過地址,便風馳電掣,趕往鵝頸橋而去。

寶靈頓街是一條不怎樣繁華的街道,屋宇的建築,水泥鋼骨門面,背面仍是舊式磚牆,中下階層的居民較多,所以舞女大班說出這個地點,查大媽並不疑有詐,想不到她竟上了大當。

他們匆匆趕到十號三樓,豈料這層樓竟是一家時裝公司包租下的工場,住的全是男裁縫,那有甚麼姓張的舞女蹤影?查大媽初時,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經過逐層樓查問過後,根本就沒有一家人是姓張的。於是他們才知道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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