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雨的模仿 第九章

「雨的模仿殺人?」槍中緊緊皺起了眉頭。

甲斐鎮定地抽著煙,說:「是的,北原白秋的。」

「白秋的《雨》……」

一陣不安橫掃過,所有傾聽甲斐說話的人,都露出了困惑的神情,其中有不少人是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下雨了,下雨了。」忍冬醫生打破了沉默,像哄小孩子睡覺似的,開始唱起那首歌,「我想去玩,可是沒有傘,紅色木屐的夾腳帶也斷了。」

驚呼聲像波浪般,淹沒了整張餐桌。槍中眉梢挑起,輕輕咳了幾聲;名望奈志瞪大了凹陷的眼睛,輕輕吹了一聲口哨;蘭蒼白的臉頰,痙攣般顫抖著;深月把手貼在白皙的額頭上,緩緩搖著頭;彩夏東張西望地看著大家。

「下雨了,下雨了」——就是從澆水壺噴出來的水;「紅色木屐」——就是紅色木屐。

「為什麼要這麼做呢?」我邊在胸前口袋摸索著香煙,邊喃喃說著。

「模仿殺人嗎……」槍中不知道有沒有聽到我的喃喃自語,他的食指按著太陽穴,神情複雜地嘆了一口氣,「沒錯,只能這麼想了。可是……」

「什麼叫模仿殺人?」彩夏瞪大眼睛,一臉茫然地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模仿殺人』……」槍中回答她,「就是模仿童謠的歌詞或小說的內容來殺人。你沒看過英國女作家克麗斯蒂寫的《最後一個人也不剩了》嗎?」

「沒有看過。」彩夏搖搖頭,隨即接著說:「我知道了,有部電影就是模仿小皮球歌的歌詞來殺人。」

「《罪惡的拍球歌》嗎?沒錯,那也是典型的模仿殺人。現在你懂了吧?兇手就是模仿忍冬醫生唱的那首歌的歌詞,把現場布置成那樣子——用澆水壺的水來表示雨水,用紅色木屐來表示歌詞里的紅色木屐。」

「原來是這樣啊,」彩夏老實地點著頭,「白秋的《雨》,就是那個房間里的音樂盒的音樂吧?」

「音樂盒?啊,說得也是。」槍中把視線投向通往沙龍那扇門的方向,隨即用指甲彈一下杯子的邊緣,把視線轉回到大家身上,說:

「好了,這件事就說到這兒吧,我想知道昨天晚上大家的行蹤,也就是所謂的不在場證明調查。

「昨天大家是在9點半左右回去房間,那之後尤其是11:40到凌晨2:40之間的行蹤,是最大的問題。我跟鈴藤在那之後,一直待在圖書室里討論下一部戲劇。到凌晨4點半以前,我們兩個都在一起,所以,很幸運的,我們的不在場證明完全成立。對吧,鈴藤?」

「嗯,」我像吃了一顆定心丸似的,用力地點著頭,「沒錯,槍中先回房間拿筆記,然後我們就一直討論到4點半。」

「這期間,各自上了一兩次廁所,不過,頂多兩三分鐘而已。這麼短的時間,根本不可能做到兇手做的那些事。要做到那樣,以最短的時間來估計,也要二三十分鐘吧。」槍中吐了一口氣,看著大家,「我要一一詢問你們,也許那種感覺不是很好,可是,請盡量詳細地回答我。首先,從名望奈志開始吧,你昨天晚上有不在場證明嗎?」

「怎麼可能有,」名望奈志皺起骷髏般的臉,說,「我回到房間,倒頭就睡著啦。我這個人不管何時何地,都可以馬上熟睡。在被那個大叔叫醒之前,一直都在夢中。順便告訴你我做了什麼夢吧?我夢到雪停了,我回到東京,追上正要去辦離婚的老婆……」

「好了,」槍中不悅地揮揮手,「下一個,彩夏呢?」

「我跟深月在一起。」彩夏回答說,「我擔心火山爆發的事,睡不著,就去了深月房裡。」

「深月,真的嗎?」

「嗯,」深月瞄了彩夏一眼,「不過,並不是一直在一起。」

「怎麼說呢?」

「彩夏到我房間來,是在12點左右。之後,我們東聊西聊了一陣子。2點左右,彩夏說她好像可以睡得著了,就回房去了。」

「不算是很完整的不在場證明。」

「是的,的確不完整。」

「好,下一個,」槍中把視線移到蘭的臉上,「你拿著忍冬醫給你的葯,第一個回到房間。那之後,你做了什麼事?」

「把葯吃了啊。」蘭輕聲說。

「哦,沒去榊的房間嗎?」

「哪有心情去啊。」

「葯很有效嗎?」

「嗯。」

「你一直睡到天亮嗎?」

「是啊,槍中,你不會是懷疑我吧?」蘭的神情變得僵硬。

槍中緩緩地搖搖頭說:「怎麼說呢,」話中夾帶著嘆息聲,「答應這個調查的工作,我也很為難。以前,我從來沒想過自己能不能當偵探;不過,基本上應該要去懷疑所有的人、事、物吧?」

「我沒有殺由高。」

「這句話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

「好過分!」

「蘭,你不是有一陣子很迷推理小說嗎?兇手通常都是那個最不可能的人。」

「不要跟小說扯在一起。」

「我也不想啊,可是,現在,在被風雪封閉的房子里發生了模仿兇殺案,叫我怎麼分得清楚現實與小說之間的界限呢?」槍中半絕望地說,把視線從咬著嘴唇的蘭身上拉開,再度展開質詢,「所以呢,」接著把視線轉到忍冬醫生身上,「很抱歉,醫生,可以請你說明昨晚的行蹤嗎?」

「我跟名望、希美崎一樣,」老醫生撫摸著白鬍須,說,「回到房間沒多久後就睡著了,在早上被叫起來之前,沒有見到任何人。」

「是嗎?謝了。」槍中嘆了一口氣,「好了,就剩下甲斐了。」

槍中顯得非常疲憊,垂下肩膀來,視線先落在凝視著桌子正中央的甲斐身上,再移到我臉上,「甲斐也有不在場證明,我跟鈴藤是證人。」

我默默點著頭。沒錯,跟我和槍中一樣,甲斐也有不在場證明,昨天晚上的那個問題時間段,他跟我們一起待在圖書室里。

「不過,還是請他本人來說吧。」

「好,」甲斐張開充血的眼睛,說,「我9點半回到房間後,怎麼樣都睡不著,就去了圖書室,想找本書看。結果,看到槍中跟鈴藤都在圖書室。」

「那時候大約10點半左右吧?」

「嗯,差不多是那個時間,然後我就一直待在那裡了。」

他說怕帶回房間里,又不想看了,就坐在壁爐前的搖椅上看書。偶爾會聽我和槍中之間的談話,插一點意見進來。等他回房間時,已經凌晨3點多了。

我之所以記得,是因為當時日光室的長箱形掛鐘正好響了起來。我也還清楚記得,當時他看著自己的手錶確認時間後說「已經這麼晚了啊」。

「好了,」確認完大家的不在場證明後,槍中挽起手說,「結果,只有三個人有不在場證明。深月跟彩夏的不在場證明不夠完整;名望、蘭跟忍冬醫生完全沒有不在場證明。單純來想,兇手就在這五個人之中。」槍中看著在一旁默默觀看「不在場證明調查」的女醫生,說:「我也想問你同樣的問題,你可以回答我嗎,的場?」

「你在問我的不在場證明嗎?」她有點驚訝地眨著眼睛,但馬上恢複鎮定,淡淡地回答說,「因為要早起,所以我平常最晚也是10點就睡了。我一向很注意維持足夠的睡眠,昨天也是這樣,10點上床後,就睡著了。」

「其他人呢?」

「你認為我們之中有兇手嗎?」的場挑高眼角,反問槍中。

「雖然白須賀先生那麼說,可是,我還是不能漠視這個可能性,你能了解嗎?」

的場稍微思考過槍中所說的話後,點頭表示贊同。

「用人們每天早上7點就要開始做各自的工作,所以,不會有人熬夜。晚上通常是9點回到各自的房間,盡量早點睡覺。前天晚上因為各位突然來訪,所以晚了一點,不過,昨天晚上應該是跟平常一樣。」

「也就是說每個人都沒有完整的不在場證明啰?」

「嗯,恐怕是吧。」

「為了參考,請告訴我你們的房間的位置。」

「我跟井關在三樓盡頭,鳴瀨跟末永在一樓盡頭。」

「白須賀先生的房間也在三樓嗎?還是一樓?」

「三樓。」

「他也很早就睡了嗎?」

「主人的事情我不太清楚,如果跟平常一樣的話,應該也是很早就休息了吧。」

「哦,那麼其他人呢?」槍中像連珠炮般提出了一長串的問題。

我可以看出女醫白皙的臉頰微微顫抖著,眼鏡後的眼睛,也霎時浮現出防備的神色。

「這個家已經沒有其他人了嗎?」槍中又問了一句。

「沒有。」她冷冷地回答。

「是嗎?好,我知道了,謝謝你。」槍中一定是怕再逼問下去,她不但不會回答,恐怕連合作的態度都會改變,所以很乾脆地停止了詢問。「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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