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指出犯人 第五章

蓮見夫婦和楠等一三人都把疑惑的目光集中到深雪那裡。雖然她知道阿響不會就這樣把自己定為罪犯,但心裡還是不舒服。

(我不是。)

深雪使勁克制住大聲解釋的慾望,翻著眼睛,瞪著阿響。但是,阿響根本就不在乎深雪的心境。

「關於第一個案子的研討暫時先稍微放一下,先轉到第二個案子——青柳洋介被害案。」

阿響顯得滿不在乎,繼續說起來。

「屍體是在25日下午被發現的,現在判明案發於三天前——從22日晚上到轉天早晨。罪犯在這個時間,進入青柳家,將他勒死。兇器是黑色絲襪,從顏色和尺寸的一致性來看,可以認為這就是在第一個案子中,被拿走的美島夕海的隨身物品之一。

「罪犯首先挖掘出埋藏在某個地方的那根『繩子』和手電筒,然後解下那個絲襪。或許罪犯在解開繩結的時候,花了不少氣力。之所以選擇絲襪,因為其可以揉成一團,最適合隱藏攜帶。罪犯用絲襪殺死青柳後,將其他東西歸攏到一起,接著用青柳家的焚燒爐將其銷毀。和第一個案子不同,我覺得這些行動都明顯是計畫好的。」

「罪犯為什麼要殺死青柳呢?」楠等一問道,「是殺人滅口嗎?」

「恐怕是。」

阿響略微曖昧地點點頭。楠等一繼續問下去:

「也就是說,在美島夕海被害時,青柳在這個別墅里看到了犯人?」

「應該是這樣。」

「但青柳說自己看到的人影是『素不相識的人』。他應該沒有看清楚對方的臉。我們後來又問過一次,他還是堅持說不知道。既然這樣,罪犯為何要殺人滅口呢?」

「所以說——」

阿響有點欲言又止。

「我覺得青柳在這個問題上,可能糊弄我們了。他實際上看到罪犯了。但是沒有說實話。」

「那是怎麼回事?」

楠等一緊鎖眉頭,來回鼓著左右腮幫。很快,他嘟噥一句,「要挾」。

「青柳想要挾罪犯,所以罪犯就……」

「怎麼說呢,或許是那樣吧。」

阿響的回答有點含混。

「逮住罪犯問問,這方面的情況就清楚了。」

他依然是一本正經的表情,面容中帶有一點不悅的神色。深雪覺得納悶。但是那神色很快便從臉上消失,阿響重新開始研討案子。

「接下來,我們先把第二個案子和第一個案子分隔開,考察一下誰是犯人。因為這樣便於整理頭緒。

「屍體是在青柳家庭院里的倉庫中被發現的。在倉庫的舊箱子里,放著被勒死的青柳。屍體被發現的時候,青柳家那條叫『竹丸』的狗也被一起關在倉庫里,門從裡面被門鉤鎖住。即便這樣,也沒有呈現出密室殺人的特點,因為那個倉庫的屋頂有個大洞,而且那裡還架著梯子。罪犯有可能按照這樣的路徑脫逃,就是把門鉤放下來後,利用梯子爬到房頂,然後跳到房子旁邊的樹上,從那裡下到地面。

「如果罪犯採用的是這種脫逃方法,那就會引導出一個推導罪犯的條件。也就是說,罪犯應該能毫無問題地完成這一系列雜技性的動作——從屋頂跳到樹上,從樹上跳到地面。換句話說,這個條件就是『罪犯是一個腿腳靈便的人』。但是——」

阿響將視線轉向楠等一。

「搜查開始後不久,這種見解就顯得不對。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在那個門鉤和『竹丸』的項圈上都發現了同一種黑色棉線。我覺得那個棉線也是在第一個兇案中,被罪犯從這個房間拿走的美島夕海的隨身物品之一。」

接著,阿響就把白天去查看青柳家倉庫時,楠等一進行的推理向在場的人說明了一下。那個推理就是——罪犯沒有從屋頂脫逃,而是從房門出去,然後利用「竹丸」,放下門鉤。

「如果這樣考慮,那麼就能更有說服力地解釋『竹丸』被關在倉庫中的理由和屍體被放進箱子中的理由。而且,在考慮罪犯為何要使用那種詭計這個問題時,推導罪犯的條件和第一個案子時一樣,發生了逆轉。也就是說——『罪犯實際上是腿腳不方便的人』。」

楠等一得意地交叉著雙臂。深雪白天就聽過一次,所以沒覺得被吊起胃口。

「那麼,在案發的22日晚上,滿足這個條件的是誰呢?」

「我的傷已經好了,可以正常行走。」

深雪見縫插針地說了一句。阿響一本正經地回應一句,「是的」。

「因此,可以說符合條件的就是扭傷腳脖子,還沒有痊癒的後藤慎司,還有蓮見涼子。」

因為涼子的名字被列舉出來,蓮見擔心地陰著臉。而深雪則大大鬆了一口氣。

「正如我剛才說的,在這裡,暫時不考慮第一個案子的研討結果,針對第二個案子本身進行思索。」

阿響再次提醒一句,然後繼續說下去。

「在符合條件的兩個人中,蓮見涼子不可能實施那個被楠警視識破的門鉤詭計。這首先是我的意見。」

「為什麼?」

楠等一詢問起來。

「您或許不知道。」

阿響回答道,顯得有點不好意思。

「那條狗——竹丸,怎麼說呢,和普通的狗有點不同。」

「怎麼說呢?」

「那條狗被訓練得很好,誰的話都聽——或許市川登喜子會那樣說。但問題是訓練的方法。如果正常地說『坐下』、『不動』,竹丸是不懂的。」

「是嗎?」

「青柳用一種奇怪的方式訓練它的。『坐下』是『渾蛋』、『抬腿』是『關係好』;『不動』是『忍耐』、『好了』是『饒你』,好像是這樣說的。如果用其他詞語命令,它不會太聽。」

「還有這種事!」

「17日下午,我們在那個宅子的庭院里,看見青柳用那些詞語命令狗的。但當時,蓮見涼子不在場。所以,她無法給竹丸下命令,讓它把門鉤弄下來。」

「是吧。——但是,比如說,也有這樣一種可能,就是她後來從蓮見那裡聽說,知道要用奇特的詞語給狗下命令。對吧?」

對於楠等一的刨根問底,蓮見趕緊搖頭,帶動著臉頰上的肉晃動起來。對於深雪來說,他那個樣子有點可笑。阿響面無表情地瞥了蓮見一眼。

「即便他說了,如果不實際聽一下那命令中的微妙聲調,還是不行。青柳命令時,好像帶有這裡的口音,抑揚頓挫有些變化。據說狗不是通過發音,而是通過聲調來辨別意思的。」

「原來如此。」

「所以蓮見涼子依然不可能是罪犯。而後藤慎司呢?在這個案子中,似乎沒有任何要素能證明他不是罪犯。」

「那麼——」

楠等一交叉著雙臂,他覺得很納悶。

「到底是怎麼回事?剛才,你不是說後藤不是第一個案子里的罪犯嗎?……」

「在討論這個問題之前,在這裡,希望大家再考慮一下另一個問題。」

阿響有點加重語氣。

「就是楠警視的推理——罪犯是腿腳不方便的人——是否正確。」

「啊?」

「我覺得有點不對勁。」

「什麼不對勁?怎麼不對勁?」

「從殘留在門鉤和項圈上的棉線來看,可以推斷罪犯的確利用竹丸,製造了一個不完全的密室。但是,罪犯為何要選擇如此拙劣的機關呢——只要棉線被發現,罪犯的企圖就暴露。罪犯似乎就希望我們識破這個機關,難道不是嗎?

「如果要耍弄那麼無聊的小把戲,我覺得直接關門的方法更好。如果無論如何想使用門鉤的話,應該有更聰明的方法。比如,用帶有黏性的熱狗什麼的,固定住擺動鉤,然後讓竹丸去吃那個熱狗。」

楠等一撅著嘴唇,顯得無所適從,低聲哼哼著。

「從第一個案子案發後,罪犯的行動來看,可以感覺出這個罪犯是一個相當神經質的人,或許可以這樣說吧。這個罪犯總是把之後可能出現的各種情況,反覆想像後,才會付諸行動。我很難理解這種類型的人會使用稍作調查,就會被識破的機關。『形式』不對。」

「那麼,你說怎麼考慮,『形式』才對呢?」

「我覺得要反過來想,要將計就計。」

阿響充滿自信地說著。

「警視識破的機關,正是罪犯為了讓人識破而付諸實施的。就是這麼回事。」

「……」

「如果門鉤上的詭計被識破,警方就會因此而推導出『罪犯是腿腳不方便的人』這個結論。罪犯就是看穿了這一點而設置的陷阱。也就是說,罪犯事實上腿腳靈便——是一個只要想從屋頂逃脫,就能從那裡逃脫出去的人。正因為罪犯想把自己排除在嫌疑犯之外,才特意使用了那個拙劣的機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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