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夜深的鳴風庄 第二章

蓮見和涼子共同製作的飯菜很好吃。

除了最初的不和諧,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祥和的氣氛中度過的。夕海的心情看上去也平穩了,那些剛才還在遠處觀察其反應的老友們,也慢慢地走到她身邊,和她交談起來。但是所有人依然強烈地覺得她不協調。

雖然有時會讓深雪心驚膽跳,但作為「丈夫」,作為「帥氣刑警」的阿響的舉止大致還算合格。雖然到了晚上,他摘掉墨鏡,露出真容,但這沒有任何問題。事實上,除了夕海,應該沒有人見過阿葉。即便是夕海,她也應該分辨不出他們這對雙胞胎兄弟。

由於酒精作用,阿響逐漸變得饒舌,而後藤也同樣因為喝多了,開始胡說八道。五十嵐即便醉了,也和平素基本一樣。三人正在那裡笑談。應後藤的要求,阿響開始說起自己曾遭遇到的大案片斷。那些自然都是他從阿葉那裡聽來的,但其中也包含有他本人親身經歷的。比如說一年前的這個時候所發生的那起亡魂事件①,深雪將不怕生的白貓珀特放在膝蓋上,側耳傾聽著阿響的談論,內心中多少有點醋意。

①原註:參照《肢解屍體之謎——殺人方程式I》

「哎呀,哎呀,聽你這麼一說,我覺得刑警的工作也不容易呀。」

後藤的感觸非常普通,但口吻卻很誇張,他一邊說著「哎呀」,一邊給阿響的杯子里加滿啤酒。

「你曾感覺到有生命危險嗎?」

阿響來勁地點點頭。後藤看著深雪,繼續問起來。

「你擔心吧?年輕的夫人。」

「我還好。」

深雪撫摸著珀特的後背,用一如往常的語調回答著。

「我已經做好他殉職的思想準備。」

「說什麼呢?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刑警的工作非常嚴酷,我明白這個道理,依舊和他在一起。所以我還好。」

「話雖那樣說……」

後藤又扭過身,沖著阿響。阿響再次狠命地點點頭,

「我的人身保險,數額可觀。」

——瞎扯。

後藤挺起身子,「是嗎」,也不知道他相信了多少。

「你打麻將嗎?難道你們不被允許嗎?」

聽到後藤的詢問,阿響煞有介事地回答起來。

「如果不打麻將,就沒意思了。」

「對呀!——你打得好嗎?」

「上大學的時候,一周會有兩三個晚上熬夜打。」

「這次,我們打打。不,明天如何?蓮見這傢伙,有麻將吧。——五十嵐,你呢?」

後藤做著在桌上搓牌的動作,問道。五十嵐搖搖頭。

「麻將,我不行。如果是象棋和圍棋,我還是可以的。」

「那就遺憾了。」

後藤叼上煙,準備用打火機點火,但或許是沒有氣了,點了幾次都沒成功。五十嵐看不過去,遞上了自己的打火機。

「對了,明日香井。」五十嵐換了個話題,「你的興趣是觀測天體,對吧?我記得深雪什麼時候對我說過。」

深雪頓時一驚,但阿響毫不為難地回答起來。

「我一直喜歡看星星。我之所以開帕傑羅,也是為了能帶望遠鏡上山。」

「原來如此。」

「對了,對了,今天是月全食。但令人遺憾的是,在日本無法看見。」

「月食……」

深雪知道六年半前,紗月被害的那個晚上。對於深雪而言,「月食」這個詞依然讓她忌諱,無法忍受。阿響和五十嵐或許也知道吧。阿響或許是從阿葉那裡聽說的,而五十嵐則或許是從自己這裡聽說的。

「你知道『羅喉』這個詞嗎?」阿響說道。

「這個」,五十嵐似乎沒明白。阿響瞥了一下窗戶那邊。

「在古代印度,人們相信月食和日食是由羅喉引起的。這種怪物把太陽和月亮吞噬進去。」

「是嘛。」

「以此為語源,就出現了『羅喉羅』這個詞,表示障礙、屏障的意思。傳說釋迦牟尼出家前,得知自己的妻子有了孩子,便嘟噥著『羅喉羅』。他的話裡帶有憤慨,覺得那妨礙了自己的前進道路。因此,那個孩子便被叫做『羅喉羅』。當然,這個也就是民間傳說罷了。」

「你知道得很清楚淸楚嘛。」

「最近,我稍微專註於這方面的事情。」

「這方面的事情?」

「就是古代印度的原始佛教。沒有什麼學問比那個更深奧。因為難得接觸到這方面的東西,所以我還考慮苦學梵文。」

深雪覺得他說這些話很糟糕。不管怎麼樣,警視廳的年輕刑警怎麼會「專註於原始佛教」……

不出所料,五十嵐,還有後藤,他們臉上顯出不解的神情。或許意識到這一點,阿響趕緊閉口不說,叼上煙。深雪趕緊考慮看是否有挽救的方法。就在這時——

「啊!」

傳來短促、尖銳的叫聲,那叫聲讓人感覺異樣。

(夕海?)

深雪很快就明白是誰發出叫聲了。

(又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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