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到達鳴風庄 第一章

下午5:30,一行人離開青柳家。目的地是蓮見皓一郎設計的「鳴風庄」。

除了深雪他們的帕傑羅,五十嵐的思域以及蓮見的豐田,青柳也從車庫裡開出了自己的車子。那是一輛銀色的沃爾沃。青柳的左腿有殘疾,所以那輛車必定是自動擋的。

杉江坐進蓮見的豐田,夕海和千種坐上沃爾沃。後藤似乎不知如何是好,最後,為了讓受傷的腿休息一下,將摩托車放在青柳家,坐上了深雪他們的車子。

蓮見的車子走在前頭,四輛車穿過林間小道,朝目的地駛去。

「阿葉!」

握著方向盤的深雪沖著副駕駛位子上的阿響說起來。她之所以喊他「阿葉」,是顧忌到後排座位上的後藤。

「夕海,你怎麼看?」

「這個,可是個難題。」阿響稍微哼了一下鼻子,「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有許多想問的問題。」

「哎?」

「例如,死去的美島紗月是怎樣的一個女人?她和夕海的姐妹關係如何?還有,關於六年半前發生的紗月被害案的詳細情況等。」

深雪稍微抬頭看看後視鏡,觀察一下後藤的反應。他應該不知道就是在「六年半前的事件」中,深雪和阿葉相識。所以,方才阿響講的話不會引起他的懷疑。

「紗月是個恐怖的人。」後藤開口說。

「你知道她?後藤。」

「她也是個名人嘛。」

「你遇見過她?」

「啊,是的。」

「真的?什麼時候?在哪裡?」

深雪一下子止不住地發問,後藤顯得有點不知所措。

「討厭,深雪。審問可是你丈夫的事情呀。」

他開起玩笑來。

「那就讓我來問吧。」阿響正兒八經地說起來,「你什麼時候,因為什麼,和美島紗月遇見的呢?」

「真沒辦法。好了,我也沒有什麼可隱瞞的。」後藤苦笑著,叼起煙,「那是大學一年級的夏天。那年的年末,她被殺了,對吧?」

「對!」

1982年12月30日——深雪的腦海中浮現出那個永世都不會忘卻的日子。

「大學的學長碰巧和她是朋友。我上的大學是M美大,而她也畢業於此。那個學長是個男的,和她的關係相當密切。」

「戀人?」

「也不止他一個人。據說紗月和許多男人,有許多事情。」

紗月的男友關係非常複雜。深雪記得曾聽夕海親口說過。

「通過那個學長的介紹,你們認識?」

「是的。當時,我們和其他幾個人一起去六本木喝酒。學長想在大家面前炫耀一下自己有個名人女友。」

「原來如此。但你為什麼說紗月是個『恐怖的人』呢?」

「這個——」後藤稍微猶豫了一下,又接著說下去,「她直言不諱地說了我的許多事情。那些事情都被她算對了,於是我便害怕了。」

「算對?」深雪沖著後視鏡,稍微歪了一下脖子,「就是用她那個『看穿未來的力量』?」

「怎麼說呢?雖說當時她和我初次見面,但我感覺她能看透一切,從現在到未來。」

「比如說?」

「她說我夢想從事電影方面的工作,說我會進入一家電影公司,但是不會長久等等。」

「她說得很流暢?」

「她似乎能看見別人的事情。即便不主動去看,那些事情也會自然地出現在她的面前……這是學長告訴我的。」

後藤將後排座位上的車窗打開一條細縫,「啊」了一聲,吐出一口煙。

「時至今日,我還記得當時的場景。那是個滿月的晚上,我們從店裡出來,正要離開,她扭頭看著我,突然說:『後藤,你……』那長發在月光的照射下,搖擺著,簡直——怎麼說呢,簡直就像是有生命一樣。當時,我不禁想——那頭漂亮的長髮或許就是她『力量』的源泉。」

「……」

「那時,我當然不會在意她的『力量』,根本就不相信她說的話,甚至懷疑她事先從什麼地方打探到我希望成為電影導演的事情。但是,之後,當她所說的關於未來的事情相繼成為現實後……」

「比如自己所在的製片廠倒閉了?」

「這是一件事,其他還有。比如她預言在那年,我家中有些人會遭遇不幸。事實上,那年秋天,一直身體結實的老爺子突然因為心臟麻痹死了。我真是服了。」

「是嗎?」

如果有這樣的經歷,從後藤的嘴裡冒出「恐怖的人」這樣的話或許也就不奇怪了。而且,這也讓深雪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六年半前,在那個兇殺案中已經弄明白的一些事實——那個犯人為什麼要殺死紗月,為什麼要把她的頭髮剪下帶走。

「上面寫著『我想成為姐姐那樣的人』。」

阿響突然低聲嘟噥起來。「哎?!」深雪看看他,只見他將後腦勺靠在座位上,手摸著額頭。

「我說的是剛才那個時間容器。」阿響開口說,「那紙片都沒有讀,就被燒掉了。上面的內容就是這個。」

「夕海的紙片?」

「是的。」

「你看見了?阿響……不是,阿葉。」

「因為我坐在她旁邊。當我偷看的時候,這個墨鏡可是發揮了作用。別人無法注意到我的視線。」

「你可真鬼。」

「希望你能說『這是職業病』。」

阿響傻笑了一下。他已經完全變成「刑警」了。

「你全看見了?」

「『我想成為姐姐那樣的人。雖然我知道這不太行,因為姐姐是個特別的人,但是我還是想……』——好像是這樣內容:」

「特別的人?」

「之所以燒掉那張紙,或許是因為夕海不想回憶起曾有過那種想法的自己。」

「夕海真讓我吃驚。」坐在後面的後藤插了一句話,「和過去完全不一樣。」

「後藤,你也這麼認為?」

「那當然。那種凝重感,儼然……」

「儼然?」

「似乎那個女人——紗月依附在她身上。真的,當時一瞬間,我覺得死去的紗月出現了。」

和紗月見過面的後藤這樣說,應該沒錯。深雪只是通過登載在雜誌上的照片,看到過她生前的面容。

六年半前,發生兇案後,夕海精神異常,被強制長期住院。紗月的死對她的打擊是如此巨大。受到重創的夕海想通過變成姐姐的方式,來恢複心靈的安寧?如果這種解釋得以成立,那麼兇殺案對幫助夕海實現十年前的「夢想」,發揮了一定的作用。能這樣說嗎……

「對了,對了,阿葉,」深雪看向阿響,「那個挖出來的箱子里,有作為填充物的報紙,剛才你拿了一張,對吧?那是什麼報紙呢?」

「這個……」

阿響給人賣關子的感覺。

「碰巧我注意到那報紙上登著有點意思的新聞。」

他回答道。

「新聞?」

「你想知道?」他還在賣關子。

深雪催促著,「告訴我呀」。於是,阿響摸著鼓鼓的上衣口袋,說:

「中塚哲哉。」

「哎?」

深雪趕緊在自己的記憶中搜尋。她當然知道這個名字。

「這個人就是……」

「哎呀,好像到了。」

阿響打斷了深雪的話。

走在前面的蓮見的豐田車打了右轉向燈,開始減速。在他們前進方向的右手邊,有兩根混凝土方柱,好像要把連綿的白樺林隔斷一樣,昂然聳立著。

「那不就是大門嗎?原來如此,光看下那個,就感覺不是普通的別墅。」

下午5:50,他們到達鳴風庄。夏天日頭長,外面還像中午一樣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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