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櫻 第五章

繼大宮和烏丸同學之後,又有兩人發生同樣的情形。

一個是叫川端的男生。

川端同學繼承了祖業,是和服店的經營者,住在從小長大的房子里。當他也和前面的人一樣離開座位後,除了我以外的其餘六個人,果然又開始了「川端同學死了」的話題。這回川端的死因是「胰臟癌」;說是川端去年秋天時覺得不舒服,便去看醫生,但是查出病因時,病情似乎已經是回天乏術的狀態了……

就在那六個人輪番說著「好人卻早死」、「那樣的男人死了,實在太可惜了」、「太遺憾了」、「好可憐呀」……等等哀悼故人的詞句中,川端若無其事地回到桌邊。其他入則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似的,很快地和他開始了別的話題——和大宮與烏丸同學離席時的情形,可以說是完全一模一樣。

第二個是叫堀川的女生。

她的情形也和前面三個人一樣。堀川離過一次婚,沒有小孩,目前單身與娘家年邁的母親住在一起……;至於她死亡的原因,據說是因為厭世而「自殺」的。她從住家附近的大樓頂樓跳下來,並沒有發現遺書之類的東西。

堀川很快就回到桌邊。不過,從她的外表看來,一點也看不出她會「厭世」,而且,聽說今年春天她要再婚了,這個話題讓大夥很興奮……

這樣的變化真的讓我又驚訝又混亂。

總之——

一定就是會變成那樣的情況。

凡是站起來離開桌子邊的人,在他離開的時候,一定會被當成「死人」,並且被按上「適當」的死因,其他人便依這「共同」的條件,發表對死者的哀悼之訶——也就是說,大夥要認真地演出那樣的戲。依照目前的情形看來,我只能這樣理解,不是嗎?

只有這麼想,才能做出合乎現實的解釋吧?——雖然我已經喝到有醉意,但是仍然擁有這種程度的思考能力。

只是——

為什麼要演這種戲呢?我不明白。

為什麼來到這裡後,他們便開始演這種戲?如果這是有某種特殊意義的遊戲,那實在稱不上有趣——甚至可以說是一種太過惡劣的遊戲,不是嗎?

啊,這是為什麼……

想到這裡,我的腦子裡開始浮現幾分偏離現實的意念。

——這並不是單純的遊戲,這是……彷彿是某種邪惡的「儀式」,像隱藏著陰毒惡意的「詛咒」……

「那個,可以問一下嗎?」

我終於下定決心,問坐在我旁邊的他。

他姓朱雀。在今天充斥著種種不現實的氣氛里,他是個例外,是我能清楚地感覺到輪廓的人。

小學時,朱雀同學一直和我不同班,但是進入國中後的第一年,我們卻成了同班同學。朱雀這個人很守規矩而且很安靜,是個瘦小的少年,不知為何,我們初識的時候就很投緣,還數次造訪彼此的家。我很清楚地記得他的家像一間圖書館,有著堆滿了書籍的房間。

但是,國一的第三學期 ,朱雀因為「家裡的事情」,突然轉學,我們從此斷了音信。沒多久後,好像在跟隨他的腳步般,我也因為搬家而轉學了。或許是因為我的腦子裡還有這一點點的記憶,所以對他存在著某種同伴的意識。

貨真價實的闊別三十幾年,今天和他再次見面了。他外貌和以前一樣,仍舊瘦瘦小小的,但是氣質看起來成熟了,而且也變得比以前活潑,有社交能力。目前的他,好像是市政府文化財保護課的公務員。

「從剛才開始就這樣!這是怎麼一回事呢?我是說,每次只要有人離席,就……」

朱雀聽到我的問題,鼻子發出「哼嗯」的聲音說:

「咦?你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

「不記得了呀?國中一年級的時候,不是玩過這個嗎?」

我不自覺地「啊!」叫出聲。

「這樣的詛咒……啊,你是說這是在玩守靈遊戲嗎?」

「你說詛咒……」

朱雀嚇了一跳般地皺了一下眉,但很快又「哼嗯」地說:

「看來你是真的不記得了。」

「……」

「國中一年級的……那一年,一進入秋天后,圓谷公園的櫻花呀!」

朱雀放在桌子上的手機此時低聲響了。這裡的地下室收得到信息嗎?或許是不同電信公司,收訊的情況有所差別。

他立刻拿起手機,好像是簡訊。朱雀看了畫面一眼後,對大夥說聲「抱歉」,便站起來,往酒吧的門口走去。

就在他從門後消失後不久,發生了一件偶發事件。酒吧內的燈光突然全部熄滅了。

停電了。回蕩在酒吧內的音樂戛然而止,但驚恐與不知所措的聲音,卻在酒吧內此起彼落。

兩、三分鐘後,停電的狀況解除了,燈光回來了,音樂也回來了。「嘩——」的歡呼聲、鬆了一口氣的嘆息聲與突然冒出的莫名其妙笑聲,代替了剛才的驚恐與不知所措的聲音。

剛才離席出去外面的朱雀,在這個時候回來了。因此——

因為發生了讓人意外的停電事件,所以,儘管朱雀離開了位子,卻沒有人提出「朱雀同學死了」的話題。朱雀是否知道這情況呢?

「唔?怎麼了嗎?」

朱雀疑惑地問。

「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沒什麼。」

回答的人是繼承日本和服店的川端。他抽動表情有些詭異的臉頰說:

「只是剛才停電了一下子。很快就恢複了。」

「停電?」

朱雀皺著眉,好像想說什麼,但最後他只是搖搖頭說:

「臨時有些事情,我要先走了。」

朱雀這麼說。

除了我以外的其餘六人聽了朱雀的話後,便緩緩地相互看看彼此,卻沒有人說什麼。是我太敏感了嗎?我覺得除了川端外,另外那五個人的表情看起來都有些古怪。

「今天很開心。看到大家目前的情況都很好,真的太好了。希望下次還有這樣的見面機會——再見,我先走了。」

我一邊目送揮著手離去的昔日朋友,一邊心裡直嘀咕。因為——

我的尿意愈來愈強烈,已經接近忍耐的極限了。當然,我只要去上個廁所,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只是——

我一旦離開桌邊,剩下來的六個同學們,就會開始說些什麼吧?我非常在意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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