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哉總算到了白河家的大門口。他豎起耳朵,仔細傾聽。
夜晚因狂風暴雨而騷動。站在門口不可能聽見屋裡的動靜。
幾十分鐘前,他倒在醫院門口的泥濘中,險些被絕望的波濤所吞噬。
「我們姐妹倆的心是一模一樣的。所以才能聽見對方的聲音。」
他想起了茜由美子的話,成功將自己的「聲音」發送給了愛香。但他還是暈過去了,半晌沒爬起來。過了一會兒,他咬緊牙關,調整呼吸,好不容易爬了起來,沒走幾步又滑倒了。衣服、臉、頭髮……全身都是雨水與泥水,每一塊肌肉都無比沉重。他甚至感覺不到疲勞與不快,簡直成了個一無是處的泥人。
就在他使出渾身解數再次爬起來時,他與愛香實現了第二次「通信」。
「住手,住手!」她的「聲音」在他的心中輕輕地迴響。緊接著,則是「我得去救和博哥哥」的念頭。
「再這麼下去,和博哥哥會被他殺掉的!我得去救他!我得去……」
聽到這句話,真實哉便猜到了姐姐眼前正發生著什麼。
是那傢伙。殺人鬼終於在姐姐面前現身了。而他正當著姐姐的面,企圖殺死和博哥哥。
(不行!)
真實哉連忙將「聲音」發送過去。
(不行啊,姐姐!)
他能感覺到姐姐接收到了他的話。
(不行啊!)
真實哉重複道。
(不行!)
(快逃!)
(和博哥哥要被他弄死了!)
愛香的「聲音」回答道。
(我要去救他!)
(不行!你打不過他的!)
(可……)
(這……)
(他是怪物!你打不過的!)
(可和博哥哥……)
(不行!快逃!否則你也會被殺掉的!)
真實哉在滂沱大雨中撐起膝蓋,握緊拳頭。
(快逃!快……)
「住手!」愛香的喊聲在真實哉心中回蕩。那是染上恐懼色彩的、無比凄絕的慘叫。
(住手啊啊啊啊啊!)
「快逃啊,姐姐!」真實哉喊出了聲,「快逃!」
第二次「通信」到此為止。
真實哉咬緊牙關,起身用手臂擦了擦被泥土弄髒的臉。狂風帶著雨水襲來,彷彿在阻止他前行一般。真實哉很難站穩,但他還是拚命邁出一條腿。他彎下腰,用雙手扶著顫抖的膝蓋,鞭策著自己,因為他一旦鬆懈,就會再次倒下。
過了好久,他終於——終於走到了白河家的大門口。
(姐姐……)
真實哉在心中呼喚著,伸手握住門把手。他仔細傾聽,卻聽不見任何動靜。
他鼓起勇氣打開門。突然,真實哉發出一聲沙啞的慘叫,瞠目結舌。
雖然他早有心理準備,可,這——這也太……
水泥地上有一個人頭。那是啟一郎大伯的頭。他怒目圓睜,鬍子拉碴,滿臉是血,臉上掛著驚恐的表情。
門廳化作不祥的血海,地上躺著一具無頭屍體。散亂在周圍的是被切斷的四肢。後藤滿代的頭落在牆邊,她的軀體靠在通往走廊的門前。
「唔唔唔……」真實哉用雙手按著骯髒的臉頰,低聲呻吟道,「大伯……滿代阿姨……」
蜷縮在右邊角落裡的喵喵正在看著他。它豈能看透真實哉的心思。只聽見它叫了一聲,很是不屑地歪起了小腦袋。
真實哉繼續扶著臉頰,濕透了的身體猛地一晃。
(是那傢伙乾的!)
殺人鬼的可怕殺戮在他腦海中重播,每一幕都是如此鮮明。
(大伯,滿代阿姨……大家都被那傢伙殺掉了……)
恐懼與憤怒混作一團,撼動著他的心。而他心中的邪惡波動……
殺
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啊啊……姐姐……)
真實哉顫顫巍巍地往前走。
(姐姐呢?)
通往走廊的門敞開著,門上的玻璃碎了一地。門後是通往裡屋的昏暗走廊,走廊上好像有個人。是和博哥哥嗎?
(你在哪兒啊,姐姐?)
殺!殺!殺!殺!殺!殺!……
兇惡的殺戮意志襲來。意志的碎片(殺)就在他們的心中。真實哉集中注意力,將「聲音」發送出去。
(你在哪兒啊,姐姐?)
他很快聽到了回答。
(啊,真實哉……)
愛香帶著哭腔的「聲音」傳來。
(太好了!)
真實哉鬆了口氣,輕嘆一聲。
(你沒事啊!)
(真實哉……)
(你在哪兒?在哪兒啊?)
(……道場。)
(我在道場里。)
(那傢伙呢?)
(不知道……)
(但他還沒追來……)
(而且我已經報警了……)
(啊,太好了。)
真實哉又喘了口氣。
(姐姐逃掉了啊……)
(希望如此吧……)
「聲音」的口氣很沒底。
(真實哉,你呢?)
輪到愛香發問了。
(你在哪兒呢?)
(你在哪兒跟我說話呢?)
(我在……)
正要回答「我在門口」時,他接收到的念力波突然亂了。
(怎麼了,姐姐!)
但「聲音」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是那傢伙!)
(那傢伙來了!)
那是愛香的獨白。
糟了!說時遲那時快。啊……他聽見了虛弱的慘叫聲。
(姐姐!?)
真實哉急了。
(姐姐,沒事吧?姐姐?!)
真實哉拚命呼喚,可他就是聽不見姐姐的「聲音」。「通信」頻道又關閉了。
「姐姐!」真實哉大喊一聲。他隨手抓起放在鞋架上的殺蟲劑噴霧,穿過滿是鮮血的門廳,衝進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