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與麻宮筋疲力盡,趴在桌上打起了盹。長時間陷入緊張狀態,讓他們疲憊不堪。他們明知不能睡,可還是一不小心就進入了淺層睡眠。
哐當!就在這時,巨響突然爆發。
不是雷鳴,而是窗玻璃破碎的聲音。
兩人大驚失色,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哇!」兩人同時喊道。
是山間小屋裡靠門的那扇窗。好幾塊玻璃都碎了。接著,兩個東西落在了房間內側的地板上……
看清那是什麼東西之後,茜發出一聲慘叫,用雙手捂住眼睛,跑到了桌子的另一頭。而麻宮甚至無暇衝到她身邊安慰她,只是瞠目結舌地望著眼前的景象。
破窗而出的「東西」是他們一直等待著的人——的一部分。是兩顆與軀體分離的頭顱。
「啊,」茜用雙手捂著臉,不住地搖頭,「這……」
麻宮吞了口唾沫,強忍著恐懼,走近那兩顆頭顱。
兩顆腦袋都是臉朝上,面部沾滿了鮮血。在昏暗的燭光下,血的顏色異常烏黑。
兩張臉上寫滿了臨死前的恐怖,醜態慘不忍睹。但他能勉強辨認出那兩人的身份。
一個是沖元。
原本油光滿面的臉變得跟白色陶土一樣慘白。左眼被挖了出來,紅黑色的血在眼窩處凝固了。右眼睜得碩大無比,簡直快從眼眶裡跳出來了。嘴裡塞滿了東西,臉頰鼓鼓囊囊,唇間漏出了許多滑溜溜的肉片。
另一顆頭顱來自磯部夫人。她的狀態比沖元更慘。
兩隻眼睛都被戳爛,發福的臉部輪廓已不成原形。破碎的不是局部,而是整張臉都變形了。她的頭骨好像被某種異乎尋常的壓力擠爛了。
「太殘忍了……」
恐懼、暈眩、噁心——各種感情同時襲來。
「太殘忍了……」
雨水從破碎的窗戶飛進屋裡。麻宮捂著嘴,連連後退。
就在這時——
咣!巨響從門後傳來。
茜發出了比剛才更凄慘、更持久的悲鳴。
「麻宮!」她喊道,「那故事是真的,真的有殺人鬼!」
咔噠咔噠。掛著門閂的門不停作響。
「他來了。他把其他人都殺掉了,現在要來殺我們了……」
也許是同伴們回來了?他們壓根沒往這個方向想。
把兩顆頭丟進窗口的人正在試圖開門,這一點毋庸置疑。除去沖元與磯部夫人,再除去茜與麻宮,剩下的團員中不可能有如此殘虐的殺人犯。
「雙葉山殺人鬼」——正如茜所說,大八木提起的惡魔是真實存在的。
麻宮跑到桌邊,拿起放在桌上的柴刀。
「你快找地方藏起來!」麻宮鼓起勇氣命令道,「要是他進來,我就……」
就在這時。咚!門伴隨著悶聲猛然一晃。門閂沒松,可那響聲似乎……
麻宮舉著柴刀,回頭望去。與此同時。咚!門又響了一聲。厚厚的木門中央,出現了一個漆黑的洞。
那傢伙好像有斧頭之類的兇器,他想用斧頭把門砍破。
第三次響聲傳來。洞口縱向裂開,黑色的刀刃卡進木板。
「別進來!」麻宮扯著變聲期的沙啞嗓子怒吼道,「別進來——」
一隻手伸進了碩大的洞口。那隻手比少年自己的足足大了一倍。手上全是污物,不知是泥土還是血跡,連皮膚原本的顏色都看不到了。
「別過來!」麻宮又喊了一聲,用雙手舉起柴刀,沖向大門。
那隻手正在摸索門閂。麻宮對準那條粗壯的手臂,猛地揮下柴刀。
「唔哦哦哦!」門後傳來一聲低吟,好似野獸的咆哮,又好似雷鳴。怎麼聽都不像是人類的聲音。
麻宮不清楚他的攻擊對怪物造成了多大的傷害。但伸進門的那隻手與少年的衣服上都出現了些許血滴。那隻手也縮了回去。
「麻宮!」蹲在桌子後方的茜用顫抖的聲音喊道。
麻宮轉身衝到她身邊說道:「趁現在趕緊逃!」他的聲音也在顫抖,「從那扇窗逃到外面去!」
「可是……」
「那可是個殺人狂!」他瞥了眼地上的兩顆頭顱說,「你說得沒錯,大伙兒都被那傢伙殺掉了。我們就算是留在這裡,也是打不過他的……」
茜臉色鐵青,嘆了口氣:「那我們該怎麼辦?」
「所以我們必須逃跑啊!」
「可是,可是……」
「總比待在這裡好吧。快點,否則他又要……要是他從窗戶里跳進來,我們就沒辦法了!」
「好吧,」茜終於點了頭,但她忽然察覺到了一件事,「這扇窗不是打不開的嗎?」
「用椅子砸開!」
「啊……」
「快穿上衝鋒衣!帶上手電筒!」
麻宮沖向行李,將茜的背包丟了過去。接著,他又打開自己的背包,拿出一件藍色衝鋒衣,還有一把小號手電筒。
「我沒帶手電筒……」
「那就用我的!」
「那你怎麼辦?」
「別管我了,快穿上衝鋒衣……」
不等他說完,小屋又是一陣搖晃。那傢伙又揮下了斧頭。
麻宮回到桌旁,將手電筒遞給茜,又用雙手舉起一把椅子,對準後方的窗戶猛地丟出去。
窗玻璃應聲破碎。
他舉起柴刀,砍掉破碎的窗框與玻璃碎片。
「快走!」他催促茜,「他也許會聽見剛才的響聲。快!」
麻宮看著披上紅衣的茜沖向黑暗,自己也迅速穿上衝鋒衣。
「麻宮!」屋外傳來茜的喊聲,「你在做什麼!快出來啊!」
「我這就來!」麻宮回答道,將柴刀夾在腋下。就在他用手抓住窗框時,背後傳來了一聲激烈的巨響。
他回頭望去。巨大的黑影踹倒了房門,衝進這座小屋。他渾身濕透,彷彿身披這個夜晚的全部黑暗。
「你先走!」麻宮下意識地喊道。
(我必須保護她!)
「我來拖住他,你快跑!」
(我必須……)
在少年心中,暴風雨中的深山已然化成了七年前那個春天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