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個奇妙的夜晚。
大八木頂著因酒精而變得昏昏沉沉的腦袋思索著。
昨天,他在碰頭地點第一次見到千歲時,就看上她了。雖然她的確給人水性楊花的印象,但她畢竟是個美女,渾身散發著年輕女性的魅力。一同來參加露營的茜由美子可就相形見絀了。
而今天晚上,大八木得到了與千歲單獨相處的機會。他並不知道千歲是怎麼想的。提出「比一把」的是洲藤,但他賭輸了。雖然有點對不起洲藤,可這對大八木而言,依然是天上掉餡餅的美事。
他本該更興奮一些才對。可不知為何,籠罩他心頭的是一種更「奇妙」的感覺。
奇妙的夜晚,奇妙的感覺。
就好像——這麼說吧,這不是他們自己的意志,也並非順其自然的進展,而是好像有某種肉眼看不見的東西在操縱他們。
他與千歲並肩離開,把洲藤獨自留在篝火旁。走了好久,他還是沒能趕走那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月明星稀,月光遍灑山間,一路上比想像中要亮一些。連手電筒都用不著打,大八木與千歲走進了山道的一條岔路。
這條路並不寬,勉強夠兩個人並肩而行。不久,山路就變成了險峻的上坡路,兩邊是茂密的樹叢。夜色愈發深邃。
「你這是要走去哪兒?」千歲觀察著大八木的表情,略顯不安地問道。
「前面有個風景很不錯的地方,能看到很多星星。」
「你怎麼知道?」
「天黑之前我在這附近逛過。周圍這麼黑,你是不是怕了?」
「沒有啊。可是,你就不怕迷路嗎?」
「你放心。我經常爬山,」大八木抬起膝蓋,用手拍了拍腿上的黑色登山燈籠褲,說道,「上高中時,我參加過徒步旅行團。磯部老師是我們團的顧問。」
「是這樣啊。」
「實話告訴你吧,其實我本來不是很想參加這次活動的。可磯部老師一個勁地邀請我,我這人又很念舊情,不好意思拒絕。」
夜晚的山間很是涼爽,即使穿著長袖襯衫也能感到絲絲涼意。兩人沿著山坡往上爬,越爬就感到身子越暖和。當襯衫底下冒出一層汗水時,山路兩邊便不再是樹林了。路變得平坦起來,也寬了不少,視野也更開闊了。
這裡就像是個渾然天成的大露台。望著布滿天幕的繁星,千歲激動地歡呼起來。
路旁正好有塊適合歇腳的石頭,兩人並排坐了上去。
「其實,這個暑假我原本準備去塞班島玩的。」千歲說道。
「哦?和男朋友一起?」
「才不是呢。跟我姐一起啦。」
「那你怎麼來露營了?」
「上個月不是接連發生兩起墜機事故嗎?」
「嗯。」
「那兩架飛機上,有我們公司里與我同一個課的上司。」
「兩次都是嗎?」
「是啊,這也太巧了吧。我想來想去還是把票退了。這時我正好收到露營活動的通知。」
「沒想到你還挺迷信的。」
「才不是呢,」千歲有些生氣,狠狠地說,「我才不想那樣死掉呢。」
「可不是嗎,誰想那樣死啊。」
「身體四分五裂,摔得不成人形。」
大八木從胸前的口袋裡掏出一根煙。他本想擦根火柴,可風太大了,就是擦不著。
千歲不動聲色地掏出打火機,幫他點了火。
「啊,謝了,」大八木撓了撓頭,「我的打火機好像掉在來這兒的路上了。」
「話說我們剛才坐在篝火邊的時候,你不是提起過『殺人鬼』嗎?」千歲用柔美的動作夾起一根煙,「那個故事是不是真的啊?」
「那個啊,」大八木苦笑道,「那故事是不是很帶勁兒啊?」
「是你編的?」
「不,也不全是編的。很多年前的確有初中生在雙葉山上遇害。我就是在報紙上看到的。有個學生下落不明也是真事。」
「哼……」
帶有薄荷香味的煙縈繞在兩人身邊。千歲好像有些害怕,不停地環視四周。
「不過那些和殺人鬼有關的傳說的確太亂來了。」
「警察真的沒抓到兇手嗎?」
「是啊。」
「案發之後,來山裡的人真的變少了?」
「是啊。其實這事是英男——我哥前天跟我說的。他是從住在這一帶的伯父那兒聽來的。跑過來一看,山間小屋的確很破落。剛才我也說了,這裡原本挺熱鬧的。還有根據這座山的名字起的綽號呢。」
「啊,那個綽號啊,磯部老師跟我提起過。」
「可現在……你瞧瞧,我們一路上來,都沒碰到過其他的登山客。」
「是哦。」
「是不是害怕了?」
「有點……」說著,千歲將還剩許多的香煙掐滅在岩石的邊緣,呵呵笑道,「不過驚悚一點更刺激呀。」
她因為害怕空難,特地取消了旅行計畫,可現在又要追求刺激。兩種心理看似有些矛盾。
「要是那傢伙真的冒出來了,怎麼辦?」大八木煞有介事地問道。
千歲再次輕笑一聲,回答道:「那我就拿你當盾牌,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