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午夜零點過後,留在篝火旁的人只剩下三個。他們是大八木鐵男、洲藤敏彥與千歲惠理。
柴火快燒完了,火勢也減弱了不少。千歲不再盯著紅色的火光看,而是仰望著夜空,說道:「月亮出來了哎。」
一輪圓月從雲層中探出頭來,掛在天空的正中央。千歲這才察覺到月亮的存在。
「哦,還真是。」
「比滿月還圓呢。」兩旁的男人們附和道。
「真美啊。還有那麼多星星。」
千歲抬著頭,用雙手撩起一頭秀髮。
男人們的視線頓時被她那櫻色的後脖頸吸引住了。千歲雖然喝得頭昏腦漲,卻分明感覺到了兩人炙熱的視線。
她在藍色的月光中眯起眼睛。月光緩緩潛入心中,撥弄著她的思緒。
「好想去散步。」她喃喃道。
男人們定是聽出了其中挑逗的意味。
她用一雙媚眼觀察著兩人的反應。
大八木叼著香煙,擦亮火柴。洲藤則將雙手放在腦後,游目四顧。千歲一句話就讓他們蠢蠢欲動了,這讓她有些自鳴得意。
大八木與洲藤都不算她討厭的類型。雖然她並非抱著這種期待來參加這次的郊遊,但稍微玩玩也不是什麼壞事。
(也是。)
千歲露出一絲微笑。她再次仰望頭頂的滿月。
(誰讓月色那麼好呢。)
千歲對心靈中不斷傾斜的天平說道。她說服了自己。
「小惠理,你要點誰啊?」洲藤問道。
這個問題略顯唐突。他與千歲以前並不相識,但宴會剛開始的時候,他就以「小惠理」稱呼她了。
「啊?」千歲裝出一副沒聽懂的樣子,「什麼叫『點誰』啊?」
「你不是說你想去散步嗎?」洲藤也喝了不少,口齒不太清晰,白皙的兩頰染上了紅暈,「我問你,你要點大八木先生還是點我?」
「我不是這個意思……」
「三個人一起去也太沒情調了吧。」
「這話沒錯,」大八木毫不示弱,他也喝了不少,卻面不改色,與洲藤截然不同,「既然如此,就讓其中一位男士退場吧。是不是啊,洲藤?」
「誰說退場的那個一定是我了。對吧,小惠理?」
「呃,我,可……」
「多簡單啊,你喜歡我還是喜歡洲藤?」
「這,你突然問我這些我也……」
「別想那麼多嘛,」洲藤笑道,「就是月圓之夜的小遊戲而已。」
「你們讓我怎麼選嘛……」
「啊呀呀,難道我們倆都沒戲?」
「也不是啦……」
「選不出來?」
千歲曖昧地搖了搖頭。
她總不能說「哪個都行」吧,又不是電視上那種速配節目。這麼露骨的二選一,要她如何回答才好。
「哼,那不如這樣吧,」洲藤說道,「大八木先生,咱們比一把,怎麼樣?」
莫非他們要決鬥?千歲心想。
不過她很快否定了這個猜想。洲藤實在不像是會找人決鬥的人。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在決鬥,他也會當坐山觀虎鬥的那一個。
「怎麼比?」大八木問道。
洲藤將手伸進紅色夾克的口袋,邊摸索邊回答:「投硬幣吧。」
「啊?」
「投硬幣,猜正反面。誰輸了都不能記恨哦。」
「這辦法好。就這麼辦。」
兩人越說越起勁,很快敲定了決勝的方法。見他們如此幼稚,千歲有些無奈,但心裡還是很愉快的。
(唉,這樣也挺好的。)
她拿出一根細長的薄荷煙,叼在嘴上。
芳惠姐會選哪個呢?千歲如此尋思著。
她也是個挺愛玩的人——雖然惠理沒什麼資格說別人。說不定她正跟某個人玩得盡興呢。
她點燃香煙,下意識地往山間小屋的方向看去。先回去休息的人們好像都已經睡著了,屋裡沒亮燈。
此時,小屋正沐浴在蒼白的月光下。小屋後側貌似有個東西一閃而過。
什麼東西?
千歲驚訝地瞪大雙眼,凝視眼前的黑暗。然而,她的眼睛捕捉不到任何移動的物體。
剛才的影子是什麼?難道有人走出小屋?還是某種動物?
她忽然想起,上高中那會兒,她曾經跟朋友們上山露營。睡到半夜,她還撞見一隻狸貓從森林裡跑出來。
叮。拋硬幣的聲音傳來,千歲趕忙收回視線。
拋硬幣的是洲藤。他用左手手背接住硬幣,再迅速用右手手掌將它按住。
「正面反面?」
「反面。」大八木回答道。
「哼。那我就猜正面好了。」
洲藤胸有成竹地抬起右手。
「不好意思啊。」
大八木笑了,洲藤卻哼了一聲,聳了聳肩。
「我贏了。」
這是二分之一的偶然。然而——
從某種角度看,這個微不足道的偶然審判,極大地左右了他們的未來。但這兩個男人對此還一無所知。
當然,千歲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