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狂暴的魔性 第六節

——捕捉魔女……——捕捉魔女……——捕捉魔女……班上的同學為了尋找牙子前往走廊後,城崎綾一個人留在餐廳。

綾佇立在昏暗中,一面撫摸著比夜色更黑的頭髮,一面拚命的抑住紊亂的心情。

(必須冷靜下來不可,這種時候必須要保持冷靜。)綾閉起眼睛,用力的深呼吸,一次、二次……(——這樣深呼吸幾次,大概會讓心情平靜下來吧?)(爸爸……)(——請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爸爸。)(那個人——是那個人不對呀!那個人……)小學四年級的春天,第一天來拜訪的那個女家庭教師——「能擔任城崎先生女兒的家庭教師,真是我的榮幸。」

她是父親以特別講師的身分請來的大學研究生。

「好可愛的女兒喔——是綾小姐吧?從今天起請多指教。」

在二樓綾的書房裡。目送父親出去後,她這麼說道。

「很傑出的父親,擁有這樣傑出的父親,綾小姐,你很幸福。」

雖然明知道這是恭維話,可是,綾還是感到很愉快,用力的點著頭。

「真是很了不起的父親。」

女家庭教師一面向窗邊走過去,一面這麼說道。

「你母親也是。」

(媽媽也是?)「剛才在玄關跟她見過面,既漂亮又高尚,跟城崎先生很相配。」

幼小少女的心裡燃起一股激烈的怒火。女家庭教師靠著窗子注視著庭院的風景。少女朝著她的背伸出小小的二隻手。

發出慘叫聲——然後歸於寂靜。

從窗子掉下去的女家庭教師陳屍在地上,縱使是現在,那時救護車的警笛聲還在耳邊回蕩著……「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

父親一面很溫和的撫摸著哭泣的女兒的頭,一面問道。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

(因為那個人那麼說。)「那麼說?」

(是的。她說母親跟父親很相配。)

只這樣說明,父親就原諒她了。

「綾沒有錯,綾一點錯也沒有,沒有必要自責,綾這樣做全是為了父親著想。」

(啊!爸爸……)深呼吸,一次、二次——然後三次……綾從附近的桌子下面拉出一把椅子,靜靜的坐下來。

城崎家的么女——城崎綾。兩個姊姊都已畢業嫁人。

父親是T大建築系第一名畢業,日前是世界聞名的建築師。綾從小孩子開始,就認為父親是沒有人能比的理想男人。

父親今年雖已四十八歲,可是,看起來仍然充滿活力,有著文雅的英國紳士風貌,臉龐英俊而充滿智慧,聲音高尚而沉著……綾很愛父親,父親也很疼愛從小就容貌出眾,表現出優秀才能的么女綾,對自己的妻子、另外二個女兒和其他人,父親都沒有這麼深愛過。

在綾還未成年,父親就對她這麼說過:「我這一生最愛的就是你,綾。你是我最棒的女兒,是我的藝術品。你想要的東西都可得到,想做什麼都可以,因為你是這個家的女王。」

縱使綾提出無理的要求,父親都會聽,想要的東西都會給她,任何事情都可以做,因為對他來說,綾是最好的女兒。

「我長大後,要成為爸爸的新娘子。」

在念小學低年級以前,只有父女相處時,她說出這句話時,父親總是很高興的眯著眼睛點著頭;不久,當她知道結婚的意義,知道女兒不能成為父親的新娘子時,想成為父親的新娘子的願望並沒有消失掉。

「為什麼……」

為什麼——因為有那個女人。那個女人——是他的妻子,綾的母親。

(為什麼父親會跟那種女人結婚呢?我為什麼是她所生的孩子呢?)因為那個人漂亮?不,不是。因為那個人很高尚,跟父親很相配?會有那種事嗎?

只有驕傲,感覺不到知性——是個只會享受丈夫財富和名譽的卑鄙女人……非常早熟的綾從念小學起就開始輕視母親,因為身為她的女兒而感到非常的羞恥,無法諒解自己的體內,流著一半那個女人的血液,她實在無法相信那是事實。

「為什麼父親會跟那個人結婚呢?」

在發生家庭教師事件前,她曾向父親問過這個問題。

「因為那時並沒有像綾的人呀!」

父親這麼回答道。如此一來,綾越發增強自己的信念。

父親已經一點也不愛母親,因為她跟父親不相配,能跟父親匹配的,是更漂亮、更高尚、腦筋很好的女人……(就像我一樣……),小學高年級,然後中學——隨著年齡的增長,綾越發的漂亮,變成才華橫溢的少女。家庭教育由父親負責,其他方面則由綾的專屬女傭照科。

對綾來說,父親以外的人都不是人,包括母親、兩位姊姊、親戚、以尊敬和幢憬的眼光看她的學校朋友、誇獎她優秀的老師。她相信父親也一定跟她同屬一國。

父母親的夫妻感情很冷淡,旁人眼中綾和父親異常親密的情況,更加速夫妻感情的冷淡。

平日的晚上和星期假日,那個女人都是以卑鄙的眼神看著在音樂室聽古典音樂的父女倆,丈夫的心被女兒攫走的可憐女人……(可是,綾,你再怎樣抓住父親的心,也無法成為他的妻子呀!)母親冷漠的眼神,不思反省自己,只是一味沒有品味的嫉妒。

(他的妻子是我呀!你是他的女兒。不管你使出任何手段,你都照法把他攫為已有,只會讓自己墜入畜牲道!)

那個女人經常以露骨輕蔑的眼神注視著嬉戲的父女倆。

她大概打從心底很痛恨我這個女兒吧。

「——讓她死掉好了。」

在黑暗中聽到自己的聲音,綾突然放鬆嘴唇,閉起眼睛。

(是呀!就讓那種女人死掉好了。)深愛的父親目前遠在美國。當她知道父親要去美國時,當然也希望自己能一道去。她一面在內心裡描繪沒有那個女人的打擾下,跟父親一同在海外生活的情形,一面期待父親會帶她去。可是——父親再三考慮的結果,為了不影響學業,不同意綾一起去。

「我也不會帶你媽媽去。」

他向表示不服的綾這麼說道。

「兩年後,我回來時,你已成為非常漂亮的女人,好高興!」

就這樣,綾才來這個學園就讀。

(爸爸……)明年夏天,父親就回來,那時她要以最燦爛的笑容迎接他,可是——可是,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呢?

「為什麼……」來到這個學園後,綾第一次經驗被「處罰」。

轉校不久,她在不知情下違反校規,頭髮綁著紅色緞帶前來學校,不但被老師叱責,也被老師用教鞭抽打手心。在上課時,茫然注視著窗外,想著父親時也……直到那時為止,不管是在家裡,或是在學校,綾從未被人叱責、處罰過。綾一直是毫無缺陷的完美女兒和學生,因此,偶爾犯一下小錯也不會被處罰,尤其是在家裡,縱使母親和姊姊責備綾,父親為了袒護綾,反過來責罵她們。

不管什麼時候,父親都會原諒她,保護她。不管什麼時候——對,就連把那個家庭教師從窗子推下去時也是。

(這個學園的老師……)可是,她認為絕不能把內心的感受表現出來,因為能跟父親匹配的女人不能有不滿或反抗的舉動。

結果是她再也忍耐不下去。相信在這個世上唯一能跟父親匹配的人(也就是非常完美的女人)的自己,竟然在這個學園被發現過錯,被施以處罰。因此……狩獵魔女。

她無法把壓抑在心裡的不滿情緒向老師發泄出來,只好向不會違背自己的審美意識和倫理觀的對象出氣。

從守口委津子開始的狩獵魔女的遊戲,如果只那麼一次就能滿足綾和其他少女的需求,或許這種對他人不利的「欺負」事件就能落幕。可是……「她的眼睛……」

她——也就是高取惠的眼睛。

從濃濃的睫毛下面看著綾等人。是烏黑亮麗的眼睛,明顯在戲弄人的眼睛。

綾覺得母親的眼神跟高取惠的眼神重疊在一起,是嫉妒自己跟父親要好,加以嘲笑的那個女人的眼神。

在「裁判」——「處刑」惠時,綾在她的瞳孔看到母親。「魔女」這句話是透過惠丟給母親的詛咒。

接著,那晚——也就是第二次處刑的那晚也……綾深深的靠著椅背,喃喃低語著:「並沒有打算殺人。」

——不,不對,我是打算殺人。

綠拿出裝有燈油的瓶子時——向惠揮灑燈油,手拿火柴時。

(我們要審判你。)(如果要我們原諒你,只要你跪地求饒就行。)綾的確把對束縛住父親的那個女人的憎恨和殺意,轉嫁到眼前的少女……她想隱瞞真相。由於她知道以前在那個房間,在同樣情況下所發生的燒死事件以自殺結案,所以她相信只要「共犯」能三緘其口,就絕對不會被發現真相。

可是,「共犯」之一的千秋被人殺害,接著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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