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贖罪的山羊 第五節

傾聽俊記談話的牙子,感覺到在自己內心深處蠢蠢欲動的東西動得更加激烈。

那個事件果然真的潛藏在內心某個地方。一直隱藏在厚殼內的記憶,逐漸出現模糊的影子……昭和四十八年十二月——大河原牙子,這是當時自己的名字。在輕井澤的別墅有兩個人被殺,父親和姊姊倒卧在血泊中,母親和自己倖存下來,然後……(然後呢?)「……事件的情形大致是這個樣子。」

在俊記談完那個事件後,牙子這麼問道:「這麼說的話,我媽媽並沒有死了?」

這是最大的騙局,因為不只是和泉的父母親,就連宗像千代也都對牙子說,十二年前的意外奪走父母親和姊姊的生命。

「是的。」俊記的聲音很沉悶。「我想有必要稍微陳述一下事件的詳細情形——你不要緊嗎?」

「——是的。」牙子用盡全身的力氣,點著頭說道。「我不要緊,請繼續講下去。」

「那麼……你們一家四口是在十二月十三日的晚上前往那棟別墅,打算在那裡度聖誕節和新年,預訂初三返回靜岡。可是,剛好在那個時候,大河原肇先生經營的其中一家公司發生緊急的問題,為了要跟大河原先生取得連絡,他的部下就在二十八日打電話到別墅,可是,沒有人接聽,次日那個人又打電話到別墅,依然沒有人接聽,到了三十日,還是沒有人接聽電話,感到很奇怪,就向當地的警察報案。當地的警察前去查看,赫然發現別墅發生慘案……」

命案的現場是別墅的客廳,大河原肇和圭子重疊的倒卧在客廳的正中央,兇器是切肉的大菜刀,雖然不知道是從外面帶進去,或是別墅廚房裡面的菜刀,不過,那把刀子是掉在屍體的附近。

接著——母親加代坐在二樓寢室的床上,身上穿著沾有遇害者血液的衣服。警察找到她時,她以空洞的眼神注視著沒有打開的電視,那時她的精神好像已完全失常,不管警方怎麼問,她只是半開著嘴巴輕輕笑著;接著,帶她到樓下的客廳,心想她一看到屍體,大概會突然哭出來,沒想到她卻大聲唱歌和大笑。

之後,接到警察通知,立即趕過來的搜查隊在客廳的沙發底下找到一個沉睡的少女,那個少女就是牙子。

少女的身體跟母親一樣,沾有遇害者的血液,雖然沒有受傷,可是,饑寒交迫,再加上恐懼,使得肉體和精神都很衰弱,便立刻送去醫院,據說當時還有生命的危險。少女恢複意識後,一時仍無法開口講話。身體終於到了可以回答警方的詢問時,少女已完全失去記憶……「從屍體的狀態來看,二人的遇害時間推斷是在發現的前四天到六天,也就是二十四日到二十六日之間。事件發生後,精神失常的母親和你什麼也不能做,只能靜待別人前來解救,因為你們母女驚嚇過度,既不能吃,也無法打電話。

「警方一度朝著強盜殺人的方向進行調查,因為當時玄關大門並沒有上鎖。可是,由於屋中完全沒有被翻箱倒櫃的跡象,第三者的證言也說屋內沒有值錢的東西,於是警方認為這是殺人魔作的案子。

「最後仍然是沒有抓到兇手,事件也就變成懸案。不過,在搜查過程中,好像也有『犯人或許是加代——也就是你母親』的意見,於是引起加代是看到丈夫和女兒被殺才發瘋,或是因為發瘋才殺害丈夫和女兒的爭論。

「可是,由於那時她的精神並沒有復元,幼小的你也沒有恢複記憶,再加上沒有人可以做有效的證言,所以無法判斷是哪一種可能性。儘管從現場的狀況來看,發瘋的她的確有可能無意識的到處走動。不過,這個事件最後還是進入死胡同。」

「那麼,之後我媽媽……」牙子一面覺得很苦悶,一面問道。

俊記以僵硬的表情說道:「她被送到當地的醫院後,又被轉送到隔壁鎮郊外名叫博心會綜合醫院的精神科,是宗像家幫她轉院的,關於你被送到相泉家撫養一事,連警方也都不知道。」

「這麼說來,家母還在那裡……」

「不。」俊記搖著頭說道。「令堂被轉進那家醫院六年後死去。」

「是死在醫院裡面嗎?」

牙子很清楚感覺到血液從自己的臉上驟然往下降。

「她是在瘋狂下……」

「在我向刑警打聽的階段,那種說法只是一種傳說而巳。雖然宗像加代確實在幾年前死去,可是,是怎樣的死法?死在哪裡?還無法確定,說她瘋死在醫院裡,或許只是城鎮里的一種謠傳也說不定。因此,我不能把這種謠傳當成事實告訴你……」

俊記兩手握拳放在膝蓋上。

「今天上午我實際去拜訪了那家博心會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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