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贖罪的山羊 第一節

「我想我們遲早還會再見面。」

矮小的老刑警以奇妙的表情注視著俊記。

「可是,我不知道那個學生是宗像校長的外甥女,也沒有聽過校長的妹妹——宗像加代的名字……」

「你在懷疑三十五年前的事吧?」

「沒錯。昨晚在電話中我有稍微提過。宗像倫太郎向警方施加壓力,以自殺來處理那個事件,一定跟什麼有牽連。」

「你的意思是……除了關係學園的名譽外,也跟宗像家的名譽有關……」

「是的。恐怕他——不,應該說宗像家大概會採取任何手段吧。」

九月十九日,星期五,下午一時。

高取俊記再度和藤原刑警在同一家咖啡館的一角,面對面談話。

前天回到旅館後,俊記拿出藤原的名片,估計他回家的時間,打電話到他家。聽完牙子的談話後,他有一種想法,打電話給藤原,就是想確認他的想法。

俊記的想法是……現任校長宗像千代是牙子的阿姨——也就是牙子的母親的姊姊:據牙子說,千代現年五十四歲,三十五年前,發生岩倉美津子燒死事件時,千代十八、兒歲——大約是高中畢業的時候。

千代的妹妹,也就是牙子的母親——宗像加代那時是幾歲呢?

牙子並不知道加代的年齡,不過,如果假設小千代兩歲的話,那三十五年前,她是十六、七歲……從牙子現在進入「聖真」就讀這件事來看,千代和加代也可能畢業於這所高中。如此一來,宗像加代那時會不會是「聖真」的二年級生,跟出問題的岩倉美津子同年級呢?

雖然俊記這麼想,可是,他不敢確定。不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對俊記和牙子來說,想知道以後的消息,這個宗像加代將成為絕佳的線索吧。

如果加代跟美津子同年級,對藤原那樣對事件抱持很大懷疑的刑警來說,身為宗像家一分子的她,無可避免的會率先成為被懷疑的對象。俊記想:加代會不會是殺害美津子的兇手呢?不只是為了名門學校「聖真」,也是為了宗像家,所以不能讓事實曝光,因此,宗像倫太郎向警方施加壓力,以自殺結案?

或許這是有點過分的想法,而且這種想法會不會傷害到?廣呢?雖然俊記這麼躊躇著,可是,最後還是把自己的想法講出來,結果不幸被他言中。

「你說的沒錯。當我發現宗像倫太郎的次女加代跟死去的美津子同年級時,我把懷疑的焦點轉向她。」藤原在電話里這麼說道。「可是,由於沒有證據,以他殺事件搜查的結果自然是不了了之。這只是單純的想法嗎?或是第六感呢?……當時我想,大概是對宗像的權力產生幼稚的反感,才憑空捏造出來的懷疑。現在我是這麼想。」

憑空捏造的懷疑。俊記一聽到這句話,稍微寬心點,因為他本來就不希望加代是三十五年前那個事件的兇手,他想知道的,是以後的事情。

關於宗像加代以後的人生,藤原或許知道一些些。俊記這麼想,在談話中一詢問,果然被他猜中。

「這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你所說的,多半是那個事件。」

「這麼說,你是知道羅。」

「細節不記得,只記得大概的情形。」

「那就請你儘可能的說詳細點,因為我很想知道那個事件。」

「好吧。那——」

俊記一說出牙子的來歷後,藤原好像很有興趣。

「我家裡有剪報,都是很醒目的事件報導,今晚我把它找出來,明天下午我們再見面,你看怎樣?」

第二天下午,藤原刑警從皮包里拿出一分褐色封面的剪報,擺在俊記的前面。

「是第一頁,雖然不是報導得很詳細,不過,昨晚我看完剪報後,讓我想起很多事情,我就把我所知道的說給你聽。」

「那就拜託你了。」

俊記點了一下頭後,打開剪報。

「雪地別墅父女慘死」

這種標題赫然映入眼底。

「宗像加代從『聖真』畢業後,並沒有像姊姊千代一樣,進入大學就讀,而是留在家裡,在父母親的身邊學習當新娘子——」

藤原點燃香煙,開始談話。

「實際上,她很晚才結婚。雖然我不知道宗像家的內部事情,不過,晚婚的原因不外是很難找到門當戶對的對象,就是加代大會挑剔。她是在二十八歲結婚,對象名叫大河原肇,大她將近十歲。」

「那時,姊姊千代呢?」

「千代早在二、三年前結婚,不過,以當時來說,她也算是晚婚。」

「原來如此。」

「由於這裡是小城鎮,宗像家在這個城鎮非常有名,女兒結婚的消息馬上傳揚開來,可是,對我來說,那也只是茶餘飯後閑談的資料而已。對了,那個大河原,也就是那個學生——和泉小姐的父親,他家在靜岡也是相當有勢力。對宗像家來說,千代招贅已足夠,所以就把加代嫁到大河原家——直到這裡還沒有出問題。」

藤原嘴上叼著香煙,指著剪報提醒俊記注意的地方。

「昭和四十八年十二月三十一日的新聞報導,距今有十二年又九個月之久。」

「十二年又九個月——」

「大約是宗像加代三十九歲,牙子四歲的時候。你看了這天的報導嗎?」

「有,正在看。」

俊記把視線落在泛黃的剪報上。

「——三十日下午兩點,發現肇先生(四十七歲)和長女圭子(六歲)在長野縣北佐久郡輕井澤的大河原肇別墅被刺殺。肇先生是靜岡縣靜岡市當地公司的社長,打算在別墅歡度聖誕節和新年,所以帶著妻子加代(三十九歲)和圭子、次女牙子(四歲),一家四口在二十三日晚前來別墅。加代和牙子雖然平安無事,可是,兩人不只是肉體,精神也很不穩定,無法問到有效的證言。警察便朝著最近頻頻發生的別墅大盜方向進行搜查。」

「以上是那個事件的大致情形。」

藤原這麼說罷,俊記抬起頭來,以不解的表情說道:「可是,刑警先生,你說宗像加代不是在這個事件中死去……」

「是的。」藤原慢慢點著頭,「她是在更晚以後——發生那個事件,大約經過五、六年以後,她才死的。」

「五、六年之後?」

「是的。是死在隔壁城鎮的某家精神病院裡面。」

「什麼?」俊記忍不住站起來,大聲說道。「到底那是……」

「唉,唉,高取先生,請你鎮定點。你會那麼吃驚,不是沒有道理。宗像校長所以不願意向牙子說十二年前的事件,多半也是因為這層關係,這種事情都已經很難向別人啟齒,何況是對當事人,能說你的母親死在精神病院嗎?」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能按照順序加以說明嗎?」

「可以呀!」

藤原把變短的香煙依依不捨的捻熄在煙灰缸里。

「只是這種事情該不該告訴那個學生,你最好要慎重考慮一下,拜託你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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