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過去的傳說 第四節

「我所以會到了這把年紀還是普通刑警,都是那個事件惹下的禍,因為我不會見風轉舵,得罪了上面的人。」

在警察局附近的一家廉價咖啡館裡,藤原一面嘰著羼糖和奶精的咖啡,一面說道。

「三十五年前,我高中畢業,成為巡佐,希望將來能成為一線的刑警,那時候還對警察這種職業存有某種的幻相——唉,還是停止抱怨吧,由於我對警察的工作太熱中,因此,當那個事件以單純的自殺結案時,我強烈的反對。高取先生,你對那個案子了解到什麼程度?」

「在學園學生間流傳的故事,以及昨天去圖書館調查的新聞報導。」

藤原積極的談話態度,讓俊記感到很吃驚,因為他認為警察是很冷漠的人種。

「可是,如果有那些資料,是有足夠理由懷疑令妹的事件跟那個事件有關。」

藤原從口袋裡拿出一包壓扁的Hi-lite。香煙,抽出一支叼在嘴上。

「要不要我把那個事件做一簡單的說明?」

「那就麻煩你了。」

「三十五年前死去的女生名叫岩倉美津子。父親是很有名望的財產家,學園特地開放戰後一直沒有使用的那間『特別室』給她住。這個女孩子是在那個房間的浴室燒死,雖然大家都認為她是淋燈油,然後引火自焚,也怕自己氣絕身亡後,火會引燃建築物,才事先打開淋浴的蓮蓬頭,讓水流著。可是,有一點報紙沒有報導,那就是她的屍體跟普通被燒死的屍體個一樣。」

「這話怎麼說?」

「因為她在大火吞噬前,喉嚨有被剃刀割過的痕迹。」

「剃刀?」

「是的。可是,現場並沒有找到剃刀。」

「那麼……」

「他殺的可能性非常大。每個搜查員一定都是那麼想。因為被燒死的屍體不可能出現那種傷痕。問題是那種傷勢不嚴重,傷痕也不深,而且可以確定不是死後才被燒,恐怕是想割喉自殺,可是,沒有成功,才使用火爐的燈油吧。上司這麼告訴我,擺明要我放棄他殺的線索。」

「忽視刀子從現場消失掉這件事情?」

「是的。」

「太過分了。」

「的確是很過分——不過,很久以後,我才知道上面的人會那麼做,是受到很大的壓力,可以想像得到施加壓力的人是——當時是這個城市的市長,也是那個學園的理事長宗像倫太郎。宗像倫太郎是政治家,也是實業家,更是有名的教育家,也因此,非得避開那種醜聞不可。可是,我認為一定要查出事實真相。這都要怪我年輕氣盛,不懂人情世故。上面的人認為我不服從體制,把我以後的晉陞機會全部三振出局,所以直到現在還是一個小刑警。」

「岩倉美津子自殺的動機是什麼呢?」

「這個我只能做大略的說明。」藤原撫摸著斑白的頭髮說道。「可以確定的是她是個奇怪的女孩,精神好像有點問題,因為聽說她自稱是魔女。」

「魔女——這是真的嗎?」

「是的。她不但自稱魔女,而且還說自己有魔力,違背她的人,會遭到恐怖的報應。雖然學校感到很傷腦筋,可是,在她的父親面前卻噤若寒蟬,不敢提這件事情,因為她的父親是很有勢力的人。」

「很有勢力的人?多討厭的一句話。」

「因此,不能說她沒有淋油的動機。可是,就我來看,美津子的那種個性,他殺的可能性強過自殺。」

「我懂了。」

「三十五年前的事件就是指那件事情,目前已經沒有人去調查。除了學生的謠傳外,再也沒有人去回想它,就連警察內部,也把那個事件視為禁忌,不得去碰觸。」

俊記一面凝視著停止說話,點燃第二支香煙的藤原,一面說道:「關於惠,也就是家妹的事件,警方是怎麼個想法?」

「衝動性的自殺。」藤原以稍為不悅的口氣說道。「這是警察的看法。」

「可是,那是……」

「是的。就如剛才你所說的,這次的事件也被施加壓力。」

「那麼,家妹果然……」

「等一下。」藤原把香煙挾在手指間,慢慢搖著手。

「目前尚未判定是他殺。」

「可是,應該有那種懷疑吧?」

「懷疑終歸是懷疑呀!」

「我知道沒有證據。」

發現聲音忍不住提高,俊記連忙壓低聲音。

「我妹妹的屍體有沒有跟岩倉美津子同樣的刀傷?」

「我不知道。」藤原回答道。「就如剛才所說的,我在警察裡面,處境很不好,也是被注意的人物,因此,就算有那種傷痕,也不會傳進我的耳內。而且上面的人也有可能把消息封鎖掉。」

「是嗎?——可是,我還是認為那不是自殺。並不是因為死去的人是我妹妹,我才有這種感傷的想法。」

「呃。」

「這次的事件跟三十五年前的事件很相似,我認為這不是偶然的巧合。你不認為有人在暗中做手腳嗎?」

「你不認為令妹的自殺,是在模仿以前聽到的那個事件嗎?」

「為什麼……」俊記說道。「為什麼我妹妹要模仿那個事件呢?」

「這還用我說?只要從自殺者的心理分析去想,就可以得到答案。」

「不可能!」俊記像在自嘲般說道。「或許這又是我個人感傷的想法吧。」

「不!可是,你的想法是有道理的。」

「哦?」

「老實說,我也不贊同令妹是自殺的說法,因為她的狀況太不自然。」

「那是被殺了?」

「如果現在做此斷言,我也會加以反對,令妹的事件的確跟三十五年前的事件很相像,覺得好像有人暗中動手腳,可是,如果認為是他殺,將會產生一個很大的問題,那就是把人為什麼要採取那樣奇怪的犯罪手法呢?」

「——說得也是。」

「目前我已沒有勇氣在違逆上級的意見下參與調查;就算行勇氣,以一個小刑警的身分,也無法前往那所學校調查,因為宗像倫太郎的女兒是那所學校的校長,不會讓我去調查。」

藤原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複雜的笑容。

「前天和昨天,那個地方相繼發生殺人事件,你應該知道吧。」

「是的,我知道。」

「最初我也參與調查,可是,今天我巳被排除在外。」

「哦?這麼說來……」

「因為我又違反了上頭的意思。」

原來如此。俊記這麼想,藤原會輕易透露案情,原來是他不再參與調查。

老刑警把空杯子擺在旁邊,把一隻手肘放在桌子上。

「前天有一個學生在宿舍的庭園被殺害,兇器是刀子,不是普通的菜刀就是水果刀,兇器沒有留在現場,死者也沒有被強姦的跡象,使得可能是精神異常者臨時起意犯案的這條線索,看起來變得很強。而昨天被發現的屍體——雖然從手法來看,好像是同樣的犯人乾的,可是,她的情況不但很奇怪,也很不可解。這麼覺得的人不只是我,因為疑點太明顯了。」

「你能具體的說明嗎?」

「好吧,反正已跟我沒有關係了。」

藤原也把另一隻手肘放在桌子上,雙手合十頂著下巴。

「被害者是中里君江,跟前一天被殺害的堀江千秋一樣,都是二年級的學生。聽說前天傍晚她在宿舍內觸犯校規,那晚被關在禁閉室。可是,昨天早上,山村豐子管理員送早餐過去時,發現那個房間入口的鎖從外面被破壞,中里君江不在房間裡面,於是連忙去尋找,結果在不遠處的那口池塘邊找到她的屍體。

「不用說,當然也認為是精神異常者乾的,可是,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是兇手偶然看到被關禁閉的學生,才加以攻擊了,問題是那晚下著大雨,儘管是精神異常者,會在那種天氣,漫無目的到處徘徊嗎?」

「你說是知道中里君江那晚被關在禁閉室的人——也就是學園內部的人乾的嗎?」

「這種想法很自然吧。」

「的確是。」俊記一面端起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一面說道:「是誰保管入口的鑰匙?」

「你終於問到重點了。」藤原笑著說道:「是那天當舍監的原老師,和偶爾住在宿舍的宗像校長這兩個人。由於鎖被破壞是事實,乍見下,這兩個人好像沒有嫌疑,可是,事實不然。」

「說得也是,因為如果使用鑰匙進入房間,等於在告訴大家兇手是擁有鑰匙的人,不會笨到這種地步。」

「是的。」

「刑警先生,你真的認為這兩件殺人事件的兇手是內部的人嗎?」

「雖然還無法做此斷言,不過,至少到昨天為止,不光是我,所有參與搜查的刑警全都認為有這種可能性,可是,到了今天,突然改變那種想法,因為上頭指示,說是精神異常者乾的,接著,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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