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在這裡,將要發生什麼事?突然產生如此疑問。)
(……在這個宅子里,是會發生的。瞬間,產生了如此的確信。)
分裂的「視點」依附在不同的載體上,來回沉浮。在這些「視點」的背後——
(……這輛轎車)
(……這種樣子)
(……啊,這個是……)
(這個男人?……間歇產生的疑問。)
有許多感覺、認識、思考上的零星碎片,時不時顯現出來——
(……為什麼會那樣)
(那也……不由得覺得焦急、煩嗓)
(中村……這個名字有反應)
(在認識還相當模糊,無法形成整體的情況下,反覆咀嚼著這個名字)
(中……中村……中村青司)
(江南……這個名字有反應)
(江南……江南、孝明。啊,這個就是……瞬間,產生如此的認識)
至今,那些主體的自律、能動的機能還受到破壞。
(……那個建築物)
(……這扇門)
(……啊)
(……名字)
(這裡是黑暗館。這裡是中村青司的……)
但隨著事情的不斷發生,正從昏暗的混沌深淵中脫離出來。但是——
(……啊,媽媽。)
(中村……)
(……中村青司的)
(……對。因為那個地襄)
(啊,那究竟……只在一瞬間)
(……這裡)
(……幹什麼)
(……什麼)
(為什麼這樣……)
這些零散脫離出來的碎片。
(江南這個名字……)
(從塔上墜落下來……但是為什麼?瞬間又產生這樣的疑問)
(……這個顏色)
(這個紅色究竟何時能統一到明確的意識一下。而且為此還要經歷多少時間。還要什麼手續?)
(……啊,這張照片)
(這個字……)
(……對)
(……媽媽)
(……只能產生大混亂)
(……那天也)
(相同的……)
包裹著一切的冷冰冰的惡意是什麼?其根源在哪裡?弄清這些間題的方法不會在這個「世界」中……
(這肯定是……突然產生如此認識)
(雖然知道——還是在這裡……)
(這個?一瞬間……)
(究竟這樣……激烈見動起來、但很快擾又……)
(這個?一瞬間的……迷惑、泥亂)
(……啊,中村青司……這種驚訝徐徐地浮現出來,但很快就又沉下去)
(……燃燒的宅邸。那火烙的顏色突然……)
「視點」貼附在來到宅子、被弄得暈頭轉向的「我」的體內
(……這個學生究竟是……),「視點」貼附在那個獨自上島的鄉村少年的體內(……這個男孩究竟是……),「視點」貼附在至今不知自己是誰,迷惑不已的那個年輕人的體內(啊。他究竟是……)——
作為沒有任何關聯的事物,「視點」貼附在無數的「自我」身上,共有著各種體驗。
9月25日。
快到中午的時候,市朗才醒過來。
昨天,在小島北門附近的平房裡,市朗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塊不漏雨的地方。當他膽戰心驚地坐在那裡,將頭埋在膝蓋間的時候,不知不覺就睡著了。醒來後,他發現自己躺在又臟又濕的地上,像嬰兒一般蜷曲著身體。
當意識稍微清醒一點後,他首先感到的是疼痛。從肩膀到肘關節、背上、腰部、膝蓋……身上到處隱隱作痛。自己也沒有受傷,也許是睡覺姿勢不好造成的,也可能是因為發燒而關節疼痛。
市朗想起來,但渾身疼痛,而且還有一種難以言表的倦怠感——恐怕還是發燒了,或者是感冒了?
市朗剛想坐起來,卻又軟綿綿地躺下來,恢複成嬰兒的姿勢。兩邊眼皮好像有點腫。雖然睡得夠長了,但很快,他稍微清醒一點的意識又慢慢地模糊,似乎又要將他拉入睡夢裡。
打在屋頂上的雨聲以及風聲依然如故。雨還是漏得厲害。燈籠里的蠟燭早就燃盡,但這個搖搖欲墜的房子里到處都是裂縫和破洞,屋外的光線就從這些縫隙處照進來,讓裡面多少有些亮堂。
市朗躺在地上,蜷曲著身體,模糊地回想著醒來前的那個夢。
夢裡的舞台是位於I村、經營雜貨生計的市朗家。除了市朗本人外,他的父母,還有奶奶都出現在那舞台上。
……傍晚時分。
媽媽在廚房裡,忙著準備晚飯,市朗餓著肚子在一旁看著。很快,媽媽讓市朗去叫爸爸吃飯。爸爸關門打烊後,走到店前的馬路上,獨自看著店招牌,顯得很滿意。今年夏天,他親手用油漆重新刷寫了那塊招牌。市朗也幫了不少忙。他們的辛勞沒有白費,那塊招牌(……這塊招牌)看上去嶄新如初。
爸爸看見市朗後,沖他招招手,「到這邊來。」不知為何,他嗤笑著,不是笑嘻嘻的樣子。市朗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聽話地跑到爸爸身邊日
——好,市朗。
爸爸收起笑意,用力地點點頭。
——我來扛你吧。
他猛地冒出一句,隨即便蹲下身子,讓市朗跨在自己脖子上,慢慢地站起來。
——怎麼樣?市朗。高嗎?高嗎?
記得小時候曾這樣玩過,但現在我已經是中學生了。爸爸為什麼突然像哄小孩一樣對待自己?這種理所當然的疑問只在腦海里停留了片刻。爸爸扛著市朗靠近招牌說。
——市朗,握住那個。
他覺得奇怪。「那個」是什麼東西?眼前只有重新塗刷過的招牌。(這是為什麼,為什麼這樣……)
——市朗,就是那裡。看見招牌上的兩個突起嗎?雙手握住那個,掛在上面。
仔細一看,那個白底黑字的店招牌的中央附近,有兩個突起,似乎是圓木樁子。為什麼這裡有這樣的東西?為什麼要吊在這上面:,雖然不知道原委,但必須聽爸爸的話。
——好的。
爸爸慢慢地蹲下來,撤出身,往後退去。
——加油,市朗。不要掉下來哦!
市朗最擅長單杠和爬雲梯,像這樣吊著,本不是什麼難事,但是那塊剛剛刷完油漆的招牌近在咫尺,那油漆的味道實在是難以忍受。而且,那兩個突起握上去的感覺也不好,非常滑——怎麼回事?感覺上面的油漆還沒有干透。
就在那時,下雨了,沒有任何先兆,從傍晚昏暗的天空上,落下大雨滴。
感覺手打滑,就要掉下去了。
市朗稍微往下一看,不禁渾身發抖。不知為何,剛才的地面似乎很遠,爸爸的身姿看上去像木偶。不知何時,整個招牌升高到幾十米處。
「太可怕了,放我下來!」
市朗拚命重新握好突起,來回晃著腳。不知何時,不知為什麼,那個招牌變得是原來的幾十倍大:自已的膝蓋和腳尖不住地打在上面。這樣一來,刷在上面的油漆一下子飛濺出來,溶入大雨中,染成白色、黑色、紅色——應該沒有使用紅油漆呀。把市朗全身都打濕了。
「放我下來,爸爸。」市朗都快哭出來了,「我不行了,我要掉下來了!」
但是爸爸根本沒有理睬,悠然地交叉雙臂,站在遙遠的地面上,仰頭看著這邊。
——市朗,爸爸還沒幹完嗎?
從家中傳來媽+++聲音。
——市朗,你在哪裡?
這是奶奶的聲音。
「救救我,媽媽,奶奶!」
很快,那兩人就出來了,各自拿著傘。那兩把傘都是用從未見過的半透明布做成的,油漆雨打在上面後,傘面立即就變成黑、白、紅混雜的顏色。
「媽媽,救救我。」
——怎麼了?市朗。
媽媽抬頭看著這邊。
——你在那裡幹什麼?
「奶奶,救救我。」
——哎呀,市朗。
奶奶抬頭看著這邊。
——你又干那樣的壞事。
雨越來越大,雙手握著突起,直打滑,手臂覺得沒有力氣了,肩膀也疼了。如果這樣,就……
——行嗎?市朗。
這次,聲音在身邊響起。應該從下方傳來的奶奶的聲音不知為何在耳畔響起。
——市朗,如果做壞事,浦登家的鬼怪就會來,把所有的壞孩子都抓到山嶺那邊去。
……鬼?
據說百目木嶺對面的「浦登老爺家的宅子」里有「不祥之物」。
所謂「鬼」,就是那個「不祥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