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間奏曲四

(……什麼?)

(在這裡,將要發生什麼事?突然產生如此疑問。)

(……在這個宅子里,是會發生的。瞬間,產生了如此的確信。)

分裂的「視點」依附在不同的載體上,來回沉浮。在這些「視點」的背後——

(……這輛轎車)

(……這種樣子)

(……啊,這個是……)

(這個男人?……間歇產生的疑問。)

有許多感覺、認識、思考上的零星碎片,時不時顯現出來——

(……為什麼會那樣)

(那也……不由得覺得焦急、煩嗓)

(中村……這個名字有反應)

(在認識還相當模糊,無法形成整體的情況下,反覆咀嚼著這個名字)

(中……中村……中村青司)

(江南……這個名字有反應)

(江南……江南、孝明。啊,這個就是……瞬間,產生如此的認識)

至今,那些主體的自律、能動的機能還受到破壞。

(……那個建築物)

(……這扇門)

(……啊)

(……名字)

(這裡是黑暗館。這裡是中村青司的……)

但隨著事情的不斷發生,正從昏暗的混沌深淵中脫離出來。但是——

(……啊,媽媽。)

(中村……)

(……中村青司的)

(……對。因為那個地襄)

(啊,那究竟……只在一瞬間)

(……這裡)

(……幹什麼)

(……什麼)

(為什麼這樣……)

這些零散脫離出來的碎片。

(江南這個名字……)

(從塔上墜落下來……但是為什麼?瞬間又產生這樣的疑問)

(……這個顏色)

(這個紅色究竟何時能統一到明確的意識一下。而且為此還要經歷多少時間。還要什麼手續?)

(……啊,這張照片)

(這個字……)

(……對)

(……媽媽)

(……只能產生大混亂)

(……那天也)

(相同的……)

包裹著一切的冷冰冰的惡意是什麼?其根源在哪裡?弄清這些間題的方法不會在這個「世界」中……

(這肯定是……突然產生如此認識)

(雖然知道——還是在這裡……)

(這個?一瞬間……)

(究竟這樣……激烈見動起來、但很快擾又……)

(這個?一瞬間的……迷惑、泥亂)

(……啊,中村青司……這種驚訝徐徐地浮現出來,但很快就又沉下去)

(……燃燒的宅邸。那火烙的顏色突然……)

「視點」貼附在來到宅子、被弄得暈頭轉向的「我」的體內

(……這個學生究竟是……),「視點」貼附在那個獨自上島的鄉村少年的體內(……這個男孩究竟是……),「視點」貼附在至今不知自己是誰,迷惑不已的那個年輕人的體內(啊。他究竟是……)——

作為沒有任何關聯的事物,「視點」貼附在無數的「自我」身上,共有著各種體驗。

9月25日。

快到中午的時候,市朗才醒過來。

昨天,在小島北門附近的平房裡,市朗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塊不漏雨的地方。當他膽戰心驚地坐在那裡,將頭埋在膝蓋間的時候,不知不覺就睡著了。醒來後,他發現自己躺在又臟又濕的地上,像嬰兒一般蜷曲著身體。

當意識稍微清醒一點後,他首先感到的是疼痛。從肩膀到肘關節、背上、腰部、膝蓋……身上到處隱隱作痛。自己也沒有受傷,也許是睡覺姿勢不好造成的,也可能是因為發燒而關節疼痛。

市朗想起來,但渾身疼痛,而且還有一種難以言表的倦怠感——恐怕還是發燒了,或者是感冒了?

市朗剛想坐起來,卻又軟綿綿地躺下來,恢複成嬰兒的姿勢。兩邊眼皮好像有點腫。雖然睡得夠長了,但很快,他稍微清醒一點的意識又慢慢地模糊,似乎又要將他拉入睡夢裡。

打在屋頂上的雨聲以及風聲依然如故。雨還是漏得厲害。燈籠里的蠟燭早就燃盡,但這個搖搖欲墜的房子里到處都是裂縫和破洞,屋外的光線就從這些縫隙處照進來,讓裡面多少有些亮堂。

市朗躺在地上,蜷曲著身體,模糊地回想著醒來前的那個夢。

夢裡的舞台是位於I村、經營雜貨生計的市朗家。除了市朗本人外,他的父母,還有奶奶都出現在那舞台上。

……傍晚時分。

媽媽在廚房裡,忙著準備晚飯,市朗餓著肚子在一旁看著。很快,媽媽讓市朗去叫爸爸吃飯。爸爸關門打烊後,走到店前的馬路上,獨自看著店招牌,顯得很滿意。今年夏天,他親手用油漆重新刷寫了那塊招牌。市朗也幫了不少忙。他們的辛勞沒有白費,那塊招牌(……這塊招牌)看上去嶄新如初。

爸爸看見市朗後,沖他招招手,「到這邊來。」不知為何,他嗤笑著,不是笑嘻嘻的樣子。市朗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聽話地跑到爸爸身邊日

——好,市朗。

爸爸收起笑意,用力地點點頭。

——我來扛你吧。

他猛地冒出一句,隨即便蹲下身子,讓市朗跨在自己脖子上,慢慢地站起來。

——怎麼樣?市朗。高嗎?高嗎?

記得小時候曾這樣玩過,但現在我已經是中學生了。爸爸為什麼突然像哄小孩一樣對待自己?這種理所當然的疑問只在腦海里停留了片刻。爸爸扛著市朗靠近招牌說。

——市朗,握住那個。

他覺得奇怪。「那個」是什麼東西?眼前只有重新塗刷過的招牌。(這是為什麼,為什麼這樣……)

——市朗,就是那裡。看見招牌上的兩個突起嗎?雙手握住那個,掛在上面。

仔細一看,那個白底黑字的店招牌的中央附近,有兩個突起,似乎是圓木樁子。為什麼這裡有這樣的東西?為什麼要吊在這上面:,雖然不知道原委,但必須聽爸爸的話。

——好的。

爸爸慢慢地蹲下來,撤出身,往後退去。

——加油,市朗。不要掉下來哦!

市朗最擅長單杠和爬雲梯,像這樣吊著,本不是什麼難事,但是那塊剛剛刷完油漆的招牌近在咫尺,那油漆的味道實在是難以忍受。而且,那兩個突起握上去的感覺也不好,非常滑——怎麼回事?感覺上面的油漆還沒有干透。

就在那時,下雨了,沒有任何先兆,從傍晚昏暗的天空上,落下大雨滴。

感覺手打滑,就要掉下去了。

市朗稍微往下一看,不禁渾身發抖。不知為何,剛才的地面似乎很遠,爸爸的身姿看上去像木偶。不知何時,整個招牌升高到幾十米處。

「太可怕了,放我下來!」

市朗拚命重新握好突起,來回晃著腳。不知何時,不知為什麼,那個招牌變得是原來的幾十倍大:自已的膝蓋和腳尖不住地打在上面。這樣一來,刷在上面的油漆一下子飛濺出來,溶入大雨中,染成白色、黑色、紅色——應該沒有使用紅油漆呀。把市朗全身都打濕了。

「放我下來,爸爸。」市朗都快哭出來了,「我不行了,我要掉下來了!」

但是爸爸根本沒有理睬,悠然地交叉雙臂,站在遙遠的地面上,仰頭看著這邊。

——市朗,爸爸還沒幹完嗎?

從家中傳來媽+++聲音。

——市朗,你在哪裡?

這是奶奶的聲音。

「救救我,媽媽,奶奶!」

很快,那兩人就出來了,各自拿著傘。那兩把傘都是用從未見過的半透明布做成的,油漆雨打在上面後,傘面立即就變成黑、白、紅混雜的顏色。

「媽媽,救救我。」

——怎麼了?市朗。

媽媽抬頭看著這邊。

——你在那裡幹什麼?

「奶奶,救救我。」

——哎呀,市朗。

奶奶抬頭看著這邊。

——你又干那樣的壞事。

雨越來越大,雙手握著突起,直打滑,手臂覺得沒有力氣了,肩膀也疼了。如果這樣,就……

——行嗎?市朗。

這次,聲音在身邊響起。應該從下方傳來的奶奶的聲音不知為何在耳畔響起。

——市朗,如果做壞事,浦登家的鬼怪就會來,把所有的壞孩子都抓到山嶺那邊去。

……鬼?

據說百目木嶺對面的「浦登老爺家的宅子」里有「不祥之物」。

所謂「鬼」,就是那個「不祥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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