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過去

(1985年9月29日)

副館大廳 (凌晨2點40分)

對副館二樓進行了徹底搜索的結果,確認了古川恆仁的消失和其消失的不可思議性。此後——「不可能會有這種事。」

「所以啊,這就說明你們看漏了,不是嗎?」

「怎麼會看漏,我們坐在這邊的沙發上,樓梯是在那邊。」

「你們不是沉浸在遊戲中嗎?」

「但如果是我一個人也還說得過去,但那是要避開兩個人的視線啊。這裡面肯定有什麼地方欺騙了我們……」

「正木先生,你真的沒聽到什麼怪聲嗎?」

「是的,教授!一點也沒有。」

「總而言之,那個和尚不見了,而且畫也少了一幅。我覺得不必拘泥於這些無謂的小事。」

「可是,大石先生。」

「一成大師的畫被偷啦!」

「這我知道,不過這個么……」

下到了大廳,大家都圍著房子的主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爭論起來。

「請靜一下!」藤沼紀一帶著主人的威嚴,環視著驚慌失措的他們,「在這裡爭吵也無濟於事。總之我們已經確認了該確認的事情。下面該做什麼請交給我來判斷!」

「還是不報警嗎?」大石說。

紀一瞪著嘴角還留著飛沫的他的那張紅臉,說:「這個也讓我來考慮。」

「可是……」

「先不管他是怎麼從二樓出去的,按現在這種情況來看,確實是古川君偷了畫。那麼,接下來就是他偷了畫以後會逃到哪裡去這個問題了。」

「不是說後門開著嗎……」

「即使是從那裡逃走的,可外面是這種暴風雨的天氣。而且他也知道下面的道路是不能通行的。」

「藤沼先生,你這是太過普通的想法了。一般來說,能做出這種無法無天的事的人,像平常我們不能想像的事情,他們都會毫不在乎地去做的。」

「對不起,老爺!」倉本用克制的聲音打斷大喊大叫的大石說,「其實,在我休息之前,有過這麼一件事。」

於是,倉本說了在北迴廊親眼看到的古川的可疑行為:「一種很異常的感覺,好像心不在焉地被什麼附體一般。」

「哦!」紀一抱起雙臂點了點頭。

說起來,古川恆仁經常會有一些這種神經病式的舉動。這一點紀一也感覺到了。

(的確,像他這種類型的人要是鑽牛角尖的話,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

可是,現在這種情況,有什麼辦法呢?

想來想去,最後紀一說:「總之,我們在這裡慌亂也沒用。即使報了警,在道路恢複以前恐怕也無濟於事。而且,我覺得現在出去毫無目的地搜尋也沒有意義。」

「是啊!」三田村說,「一來我覺得不可能那麼輕易地找到,再加上他現在恐怕不是處於正常狀態,也有危險。」

「車子呢?不會有事吧?」森教授說。

「沒關係吧,古川應該不會開。」三田村回答說。

「可是,難道你就讓我們在這兒什麼都不幹?」

「不然的話,大石先生!」紀一透過中院側的玻璃門看著外面,「你能替我到暴風雨中去找嗎?」

「這,這個……」

紀一冷冷地瞥了一眼語塞的美術商,向大家說:「不管怎麼樣,我認為今天晚上是無法可想了。已經這麼晚了。各位去休息吧!以後的事情等到了早晨再想吧,好嗎?」然後,紀一將手放到輪椅的把手上,催促著筋疲力盡地坐在沙發上又始終默不作聲地低著頭的由里繪趕快起身,「倉本,再檢查一下門窗的關閉情況。」

「知道了。」

「那麼……」面具的主人轉過身去背對著大家說,「早飯就推遲一點吧。今天晚上大家不要再出房間了。我不希望再添亂了。」

北迴廊 (凌晨2點50分)

走出副館,紀一跟著由里繪從北迴廊向主館走去。倉本為了遵照主人的命令,快步向相反方向的走廊走去。

紀一自己轉動輪椅,讓由里繪和自己並排走在一起。從眼角看到她白色睡袍中纖弱的身體微微地在發抖,紀一便低聲問:「冷嗎?」

由里繪單手撫弄著長發的發梢,緩緩地搖搖頭。

「問題變得麻煩了!」紀一嘆了口氣,低聲說,「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想把事情鬧大。不過,跑到這種暴風雨中……」

(難道他真的像三田村說的那樣瘋了嗎?)

陳列在牆上的畫依次從視線的右端通過。

(這些畫中真的有讓一個人變得那樣瘋狂的魔力嗎?)

紀一覺得似乎能夠理解古川。就是他自己也經常有這樣的想法,覺得自己也無法從父親一成的這些畫的咒怨中逃脫,而是以另一種形式被它們所操縱,過著現在的這種生活。

穿過走廊。右首前方,就在飯廳雙開門的前面,開著一條小縫的後門映入了眼帘。這時,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藤沼,請等一下——」

轉頭向聲音的方向望去,是正木慎吾的身影。牛仔褲加運動服,這種隨便的風格與厚重的迴廊氛圍並不符合。他跑到停下來的紀一身邊,調整著紊亂的呼吸說:「我有點事情想和你說。」

「什麼事?」面具的主人從下面凝視著朋友的臉,感到有些不尋常的狀況。

「是那個——就是古川的事情。」

「你想到什麼了嗎?」

「嗯。剛才和其他人在一起,再加上被突如其來的事情搞得手忙腳亂的,沒能說。想起來,他恐怕……」正木支吾著四處張望道,「其實今天,不,應該是昨天了,我曾經有機會和他單獨聊了聊。他好像在金錢方面有很強的自卑感。他還說最近炒股失敗了什麼的,而且他看起來好像比其他人更加被一成老師的畫所吸引似的。所以,他就鑽起了牛角尖,結果做出了這種無法無天的事情。我這麼想沒錯吧?」

「我也是這麼想的。」

「只是,他這樣偷了畫跑出去,我想他很快就會後悔的。」

「就是說,他會後悔因為一時的衝動,不顧後果地跑到暴風雨中這件事。我想他越是執著於偷來的一成的畫,這種後悔就會越大。因為如果被這樣的雨損壞了貴重的作品,那他就一無所得了。」

「確實。不過,一旦走向犯罪的人會拘泥於這些嗎?」

「應該會的,」正木自信地說,「所以,我想他雖然跑出去了,但在這樣的暴風雨中,他是不能逃到比如說山上去的,所以他現在還潛伏在附近。在某個能避雨的地方——這後面不是有個放東西的小屋嗎?或許會在那裡。」

——紀一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藤沼!」正木目不轉睛地看著從面具下面看著自己的紀一的眼睛,說,「怎麼樣,這兒就交給我吧!」

「你這麼說是……」

「請稍微等一會兒再報警。在這一段時間裡,我出去找一找古川。而且我還打算想辦法說服他。」

「那——不是很危險嗎?」

「沒事的。本來他就是很懦弱的人,不會再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了。」

紀一凝視著熱心的朋友的臉,直截了當地把心中浮現出來的疑問說了出來:「正木,為什麼你會對他的事情這樣的……」

「我並不想說我是什麼好人。」正木歪起了長著薄薄鬍子的嘴角,看上去彷彿自嘲一般,「但是眼看著像古川這樣的人成為罪犯,我覺得很難受。」

「難受?」

「是的。我現在可以說了。我也覺得不能再隱瞞了,而且我想你會原諒我的。我這樣寄居在你這裡,其實是因為半年前在東京犯了罪。」

(犯罪……)

雖然紀一隱約感覺到了,但從沒想過會在這種情況下聽正木自己說出來。紀一緩緩地深吸了一口氣,鎮定了一下自己。

「你犯了什麼罪?」

「這個請不要問了。」

「被警察通緝嗎?」

「沒有。可能現在還沒有……」正木鐵青著臉含糊其辭地說,「不過,我覺得那個叫大石的美術商好像猜到了些什麼。剛才他還想和我做交易什麼的。不過,你不必擔心,我不想給你添麻煩。」

「啊!」

這時,一聲纖細的尖叫聲在迴廊里響了起來,是由里繪的聲音。

紀一和正木吃驚地閉上了嘴,看著由里繪。她站在比兩個人的位置略靠前——後門的前面,一動不動地看著鑲在門上方的小玻璃窗。

「怎麼啦?」

紀一急忙問。馬上把輪椅向那邊移去。正木比他更快地跑到了由里繪的身邊。

「怎麼啦?」

「剛才,外面有人……」由里繪指著門上的窗戶啞聲回答。

正木飛快地跑到門口,將門向外推開。「呼」的一聲,風夾著雨水吹了進來。正木將一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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