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三節

房門上鎖的房間有兩間。兩間都是在二樓最靠里的位置。

我們先去別的地方——我使用的寢室和壁櫥,長時間沒被使用的多間備用寢室,放有音響和相機的「愛好之屋」等等——兜了一圈,然後我把見崎鳴帶去了那裡。

用了一把從書房的零件盒裡拿出來的鑰匙,鳴打開了門。

一間是乍一看只不過是儲物室一樣的房間。整理櫃與衣櫃一類的東西沿牆擺成一排,有幾個大型的帶蓋箱子擺在了剩餘的空間。

「這裡是……」我向歪起頭的鳴解釋道。

「我把父母的遺物收集起來放在了這裡。」

「賢木先生的爸爸和媽媽的?」

「媽媽是十年前死的。在八七年的夜見山,因為那個『災禍』而死。暑假前從夜見山逃來這裡時,爸爸把她的遺物放在了這間房間……」

一邊追溯著至今還有不少輪廓模糊的部分的過去的記憶,我一邊講道。

「在那之後,我們又搬去了別的房子,爸爸讓這間房子保持原樣沒去動。然後在六年前,父親死後我移居到這幢房子時,我把他身邊的東西放在了這裡。——我覺得放在一起會比較好。」

「這樣啊。」簡短地回答後,見崎鳴眯起右眼。

「他們關係很好呢,賢木先生的爸爸和媽媽。」

「…………」

「然後賢木先生很喜歡這樣的爸爸和媽媽吧。」

呼……的一聲,舒了一口感覺有點悶悶不樂的氣,她問道。

「這裡沒有屍體,對吧?」

「沒有。——從來就沒有。」我慢慢地搖了搖頭。

「柜子里和箱子里都調查過了,哪裡都沒有我的屍體。」

見崎鳴接下來打開門的房間,是與第一間相比又是不一樣風格的「過去之屋」。

踏入房間,見到室內樣子的瞬間——

「啊……」既不屬於驚訝又不屬於哀嘆的聲音,從她的口中溢出。

「……這是。」就算是事先知道的我再次看見,也感覺那是某種異樣的場面。

是間不怎麼寬廣的房間,在它的除窗戶那一側以外的牆面上,到處貼滿了報紙或雜誌上剪下的部分或是複印件,照片,寫滿一排排手寫文字的白紙。房間中央有一張細長的桌子,這上面也雜亂地擺放著報紙或雜誌,筆記本或紙夾一類的東西。

「這是……」鳴慢慢走近牆壁,將臉貼近了剪報中的一張。

「『中學生男子在校內離奇死亡。文化祭的準備中,是不測的事故嗎。』……在夜見北發生的事件?一九八五年十月……十三年前嗎。這邊是更久以前的的報道呢。」說著,她將視線轉移到另一張上。

「一九七九年的十二月。『聖誕夜的悲劇。民房燒掉一半,一人死亡』……火災的原因是聖誕蛋糕的蠟燭嗎?——死掉的那一個人好像是夜見北的學生呢。說到七九年,說不定是千曳老師擔任三班班主任的那年。」

「千曳老師?」

「雖然現在是圖書館的管理員,不過當時是社會課老師。你沒有聽過他的名字嗎?」

「——不記得了。」

「這樣啊。」

「八七年的巴士事故的報道,也在那裡。」

說著,我指了指貼有那篇報道的地方。

「其他的報道也全都是有關過去在夜見山發生的事故或事件的東西。也有比八七年以後的。寫在白紙上的,就是把那些按年份總結出來的表格。我呆在這裡獲得的情報有限,所以我認為這些並不完全。」

「照片呢?是賢木先生拍的嗎?」

「啊,對。我有次在事後親自去看了看事件或事故的現場或附近的狀況……就在那時候。」

鳴又發出「啊……」的一聲,一邊用自己的雙手抱著細小的肩膀,身體一邊發抖得直哆嗦。過了一陣子她沿著牆壁走了起來,用眼睛追著貼在牆上的各種東西,不久後好像是要鎮定心情一樣地做了個深呼吸。

「全都是賢木先生收集的吧。」

她這麼確認道。

「把與夜見北的『災禍』相關的情報·資料,像這樣子收集在了這裡。」

「確實是這樣。」

我點了點頭,不過並沒有湧現多麼鮮明的真實感。不如說是感覺乾枯了。這一定是「死後失憶」的後遺症吧。

「剛才你也跟我說過,我一定是一直在十一年前的夜見山的經歷這一陰影中走不出去。話雖如此,但也並沒有想要用什麼辦法阻止那之後也繼續在夜見北發生的『災禍』的心情……不知道怎麼說才好,雖然我想著跟自己已經沒有關係了,但無論如何都忘不了,會很在意……所以。」

——無論如何都忘不了,會很在意……所以。

「像是被束縛了,這樣子?」

鳴的語氣略顯銳利。我一邊閉上眼睛。

「被束縛……說不定是這樣。」

「被束縛於十一年前遭受的『災禍』。被束縛於當時親眼看見的『死』。」

——被束縛……確實。說不定是這樣。

「範圍從那裡繼續擴大,到了從二十五年前起在夜見北一直持續著的『災禍』的全部……」

——對……或許確實就是這個樣子。

「賢木先生一直被束縛著。一直以來都被束縛著。」

「——或許如此。」

過了片刻後,我們離開了這間「災禍記錄之屋」,在這時見崎鳴往門旁邊的牆面上看了一看,突然停下了腳步。在那裡,暗淡的奶油色的牆紙上記有用黑色油性墨水寫的文字——

你是誰?到底是誰。這樣寫著。

這毫無疑問是我=賢木晃也的筆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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