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可以看見來海崎燈塔的海岸,我與那位少女相遇是在去年的,大概七月底。我想不起準確的日期。
名字叫做MEI的,中學生少女。我記得那次見到她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再往前一年。前年的,好像是八月上旬。在被姐姐月穗邀請而參加的,見崎家別墅舉行的晚餐會上——
在那裡只是說過一兩句招呼之類的話。是個身形纖細,非常白凈的少女。她文靜又有些許寂寞,看起來並不怎麼享受那一晚的聚會。——我有這樣的記憶。
這時最讓我留下印象的,是這位少女的左眼呈現藍色。據說是作為人偶製作師的她母親為女兒製作的特別的假眼。
所以。
因為她的有些不可思議的藍色眼睛的顏色,鮮明地留在了我的心中——
「咦。你原來帶眼罩啊。」
接著一不經意,又說了這樣的。
「明明是對漂亮的異眼,為什麼要遮起來呢。」
來玩的外甥想說。
「異眼是什麼?」
這樣向我問道。用往常的語調。用他臨近變聲期的清澈的少年低音。
「就是指左右眼的顏色不一樣。」
跟他這麼回答後,我向少女走近。
「是MEI小姐吧。去年我們在見崎先生的別墅見到過吧。」
「——你好。」用幾乎要被波浪聲蓋住的小聲音回答後,她將右眼的視線轉向我的腳邊。
「受傷了嗎?」
這樣問道。我說著「啊,不……」,向下看著自己的左腿,接著輕輕點了點頭。
「我很久以前,遭遇了一場事故。」這樣回答道。
「去年沒注意到嗎?」
「啊……是的。」
「那時候的傷沒有完全恢複,總得這樣拖著左腿。雖然並不會覺得痛。」
一邊說著,我自己輕輕地敲了敲左膝上方附近給她看。
「是場很慘的事故。那是中學的時候。一輛卡車撞向我們全班乘坐的巴士……」
少女沉默地歪起了頭。我接著說。
「班上的朋友死了好幾個。班主任老師也死了。我是那次存活下來的。」
「…………」
「我是賢木晃也。再一次,請多指教。」
「——好的。」
「這位是外甥小想……你是知道的吧。是姐姐——比良塚月穗的兒子,一到放假老是來我家玩……你跟我親近我很高興,不過想,你也要努力在學校交朋友啊。」
想什麼都不回答,從後面畏畏縮縮地出來,「你好」地打了聲招呼。用與少女一樣的,幾乎要被波浪聲蓋住的小聲音。
我記得那之後,和她漫無邊際地嘮叨了一會兒。比如我作為愛好拍下的照片的事情,比如在這附近的海上偶爾能看見的海市蜃樓的事情……
我跟她在去年這之後,還有過幾次見面交談的機會,但詳細的內容我沒法順利地回憶起來。說不定能漸漸回憶起來,也說不定不會這樣。只不過——
這一句話我記得,好像在某個時機跟她說過。
「你的那隻眼睛。那隻藍色的眼睛。」
我當然清楚那是代替原本的眼球被嵌入的人工眼睛,在這基礎上,我說道。
「或許你用那隻眼睛,在跟我看著同樣的東西……同樣的方向也說不定。」
那時她好像有點吃驚地重新看著我的臉。
「為什麼。」她小聲說道。
「為什麼,這麼想……」
「不清楚。是為什麼呢。」
先說出口的我自己也有些困惑著,只能給了她一個含糊的回答。——我覺得是這樣。
「究竟是為什麼呢。」
少女的名字是MEI。見崎MEI。
據說「MEI」是寫作「鳴」這個字。
鳴動的鳴,雷鳴的鳴,嗎。——見崎鳴。
我=賢木晃也之死,是在這之後大概九個月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