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的請柬 第十六章

當姚紅像粽子似地被扔進水庫的時候,所有的警察同時撲了出去。小肖因緊張與興奮,失控似地朝天上放了一槍,歐光慈心想:果然是新手兒。

姚紅被大馬等人撈起來的時候,水庫邊的石子堤壩上已經一溜兒地跪了五個人,四男一女。小郝弄亮車燈,瞄準了這伙兒惶惶然如喪家之犬的傢伙。歐光慈慢慢地走到丹婭面前,久久凝視著她。

後來他的目光抬起來些,投向波光粼粼的水面:「殺人滅口,小姐。我想知道這是誰的主意。」

大馬像記者採訪似地把一個微型錄音機伸向丹婭。丹婭的頭髮蓬亂,耷拉下來遮著臉,雙手被銬在後面,跪姿卻依然優雅。歐光慈的問話好象對她不起作用,回應的只是沉默。

被撈上來的姚紅不久便醒了。可能因為喝多了酒的緣故,她居然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變成落湯雞的。少頃,突然回憶起了一切,她大叫道往車外撲:「你們放開丹婭!」

一個女警扯住了她:「別出去,你沒穿衣服!」

姚紅捂著臉痛哭失聲。

歐光慈擺擺手指:「走吧,帶回去說話!」

半個小時後,丹婭被弄進預審室,她讓歐光慈不要找那些兄弟的麻煩,他們是她花錢雇的,和案子沒關係。歐光慈哀嘆著想:親愛的小姐,就你那個『雇』字把這些人毀了!現在正在狂掃黑社會性質的團伙呢!

他在紙上寫了幾個字:把那幾個男的押送公安處。

讓小肖拿走。而後抬頭髮問:「丹婭,你是不是想通了?」

丹婭點點頭。

「那就說吧。」歐光慈示意書記員開始記錄。

「從哪兒說起?」丹婭舉起銬在一起的手理理額發,「還是你問我答吧。」

歐光慈點上支煙,深吸一口道:「你說過你和路大明是情人關係,就從這兒開始講吧!」

丹婭的臉色馬上變了,變得十分猙獰:「什麼情人,那是我隨便說給你們聽的。路大明是一頭公狗、色狼,是個玩弄女性的惡魔!我恨不得吃了他!」

由於激憤,丹婭的語速很快。歐光慈不想打斷她的思路,任其發泄。

說實話,儘管歐光慈已經知道路大明是條淫棍,他還是被丹婭的陳述搞得動容了。他心想:那還是人嗎?難怪姚紅罵他是畜生。他讓人給單婭拿了瓶礦泉水。

丹婭舉著雙手:「能不能把這個取掉?」

歐光慈擺擺腦袋:「給她去掉。」

這時,小肖帶了份電傳回來,歐光慈嘩嘩一看,知道案子已經「清楚」了——那是上海警方協助搞的,對丹婭的舅舅余某的詢問筆錄。他很驚愕:原來工程有那麼大的油水可賺,拿下荷蘭人搞的那片商業區,毛利約有三千多萬,乖乖!

他把傳真交給大馬看,繼續聽丹婭斥罵。後來丹婭終於罵夠了,問歐光慈還問什麼?

歐光慈說:「你知道路大明和你舅舅之間的經濟關係嗎?」

丹婭說:「我知道他們有經濟關係,但是我不關心這些。我舅舅和尤四喜搞的那個深圳安達信公司,其實就是給路大明設的一個私人小銀行,他用錢據說張口就有。我舅舅講給我時,我根本不想聽——我了解路大明。」

「也就是說,你舅舅也不喜歡這個人。」

「豈只是不喜歡,我舅舅恨他恨得要死!我說既然如此,你幹嘛還和他聯手幹事,我舅舅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比如要拿下荷蘭人的那個大項目,就得把郭副市長的關節走通了。走通郭副市長,必須靠路大明。為這個我舅舅拿出了整整五百萬!」

歐光慈大驚,畢竟五百萬這個數字大得足以讓他這種工資收入的人咂舌,賄賂郭子豪五百萬!媽的。隨即他想,不會,路大明要從中截留的!

「得了錢還不夠,他還要我!」丹婭又回到了原先的話題上。

歐光慈也認為是時候了,該說說那天晚上的事了:「丹婭,你顯然是個受害者,現在我想請你談談發案那天晚上的情況,可以嗎?」

「我那天晚上是去殺他的!」丹婭語出驚人,「你們沒有發現一把刀嗎?那是我帶去的!」

歐光慈的目光離開丹婭的臉,一口接一口地抽煙。

丹婭說,最近安達信那兒好像泄漏了一些事情,從那裡撥出來的幾百萬元的用途走漏了風聲,和一個姓胡的人有關係。舅舅讓她與路大明打聲招呼,把事情「抹掉」。她就去告訴路大明。結果路大明再次把她強姦了。丹婭說發案那天她是去「了斷」的。

歐光慈打斷她:「他再次強姦你是什麼時候?」

丹婭說了個日期,歐光慈算了算,正是胡克明從深圳回來的日子。也就是說,路大明與上海余某,使用安達信公司的資金行賄郭子豪,結果風聲走漏了。在安達信公司工作的胡克明和走漏風聲有關。胡回到本市的同時,上海大建集團的余某讓外甥女丹婭告知路大明,把事情「抹掉」。結果路大明那天再次把丹婭強姦了。到了發案那天晚上,丹婭帶了刀子去殺路大明。

歐光慈探身問:「丹婭,發案那天你的主要目的是什麼,是因為路大明強姦你你要殺他,還是為了徹底掩蓋行賄的事?」

丹婭的眼睛閃出亮來:「你真厲害,老警!你說對了,這兩個目的不是一開始就有的。一開始我只想報被強姦之仇。結果事情在中間起了變化……」

「來人了。是么?」歐光慈差不多全明白了。

「對,路大明正在放三級片的時候,那個姓胡的來了。當時我的刀子已經抽了出來,準備狠狠地戳進路大明的後背,姓胡的一來,我只得停手!」

在丹婭的敘述中,歐光慈幾乎能想見當時的情景,因為他對路大明家的布局記得很清楚。他能想像出路大明如何把錄像機關掉,如何側耳傾聽。然後如何走到門前往外窺視。隨即,胡克明被迅速地放了進來。

是的,丹婭就是這樣說的——「迅速地放了進來」。

歐光慈大致上已經猜出了路大明的心態,他是怕被人看見這個打工仔,換句話說,他那時已經非常明白了胡克明的危險性。

丹婭說胡克明被放進來以後,屋裡的氣氛感覺上很尷尬,因為誰都明白對方的身份與關係,只是不好說穿而已。隨即路大明把胡克明拉進了廚房裡,(沒去卧房或書房,顯然還是把胡克明當作下九流看)。二人在廚房裡說事情,內容丹婭很快就聽懂了——就是那筆行賄款的事。

丹婭說,她突然就緊張了,說不清為什麼。

隨後,路大明和胡克明聲音漸高,路給了胡一個耳光,胡便瘋了似地撲上去……

「他們打得太可怕了,很快都出了血。看得出,路大明那時已經起了殺機!」丹婭說到這兒的時候,聲音突然顫抖了,「大概就在這個時候,他們同時看見了我手裡的那把刀!同時!」

預審室里的空氣凝重得近乎於壓抑。丹婭咕咕地喝著水,胸口起伏著。

「他們同時撲過來奪我那把刀,結果路大明得手了!」

丹婭說,二人那時真的殺紅了眼,相互都受了傷。她本想奪門而逃,卻總是被扑打的那兩個人擋住。當時她就動了報警的念頭並抓起了電話。但是路大明朝他嘶叫:「別報警!」隨著那聲喊叫,刀子刺進了胡克明的後心……

丹婭說到這兒,不知是因為回憶起了當時的慘景,還是心情過於投入,手裡的礦泉水瓶咚地掉在地上。她突然驚了一下,目光轉向歐光慈:「老警,這個時候我才發現,路大明非死不可!」

「他殺害胡克明顯然刺激了你。」

丹婭理理額發,用力咽了口唾沫:「對,如果說一開始我是因為他強姦我而想殺他的話,現在我已經想為民除害了。他殺胡克明是為了滅口,他太沒人性了。我殺了他可以為胡克明報仇,為我雪恥,也可以把我舅舅行賄的事徹底捂住,一舉三得!」

警察們相互交換著目光,共同發現丹婭的人格是多重的。

「你沒想到殺人會犯法嗎?」大馬問。

丹婭像看傻瓜似地看著大馬:「你問得怪,當時在場的人誰還有理智,路大明難道不比我懂法嗎?」

歐光慈朝丹婭眯起了眼睛:「於是你就下手了。」

「對,路大明當時也傷得快不行了,我撿起地上的刀狠狠地向他刺了下去!」

「然後呢?」大馬急問。因為丹婭始終沒提到那把劈爛了的椅子。

丹婭道:「隨後我就走了,頭也不回地走了。」丹婭說這話時竟湧出幾分豪氣,「等我快出大院的門時,才突然想起路大明的房門沒關。我想回去關,又不敢,正猶猶豫豫,突然來了一個人。」

「姚紅。」歐光慈清楚地吐出兩個字。

諸人走進招待所的房間時,姚紅正在兩個女警的陪伴下說話。歐光慈一進門,姚紅就抹抹眼淚站了起來:「丹婭沒事吧?」

歐光慈嘆了口氣,靠在桌子邊兒上:「我說姚紅,你好像一直在保丹婭。我不明白這是為什麼?人家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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