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股票的梅花老K 第二章

街上的行人已經很少了,汽車卻不少。那都是些大噸位的載重汽車,因白天為減少市內交通擁擠狀況而不準進城的「夜裡忙」。此刻在爭分奪秒地為臨江市的建設工程以及職工們的腰包在撒歡猛跑。

桑楚產生了一股無形中的緊迫感。他卯足了勁,盯准一輛大黃河,跟在屁股後頭猛追,也不知道抽的哪門子瘋。他現在已經亢奮起來,這是他遇到值得玩兒命的特殊案例時的特殊表現。每當這種情緒出現時,有些人便不可避免地要倒霉了。這個不起眼的小老頭,曾經使不少罪大惡極的案犯談虎色變。不這麼做,他便覺得對不起頭頂上那枚金色的盾牌。

夜晚,有兩種人最活躍,那就是罪犯和他們的天敵。

大黃河隆隆駛去了,桑楚抹了一把腦門子上的汗,興猶未盡地穿過一條小街回到了二招。剛停好車,小古從樓上下來了。

「怎麼,還要出去?」桑楚興沖沖地問。

「正準備去找你。」小古道,「這麼晚了,我估計你是走丟了。」

「丟不了,你聽說過雲南石林那件案子么,那一次我倒是險些走丟了,幸虧我發現了一線天和它附近的那塊懸石。」

他拍拍小古結實的後背:「走,上樓,我這趟大有收穫。」

小古頓時來了精神。他本來對桑楚「不務正業」的行為很是不滿,現在,他的看法改變了。

「打電話把振剛叫來!」桑楚將白瓷杯和那條給方老先生擦過嘴的毛巾放在桌上,「請他們的技術人員連夜化驗一下,我明早要結果。」

他迅速地扒掉衣服,衝進衛生間嘩嘩地沖洗起來。沖洗完畢,黎振剛正好趕到。

「來來來,好戲開場了。」他拍拍振剛帶來的那個西瓜,「完全不出所料,方家的情況比我想像的發展還快!你明天就把立案手續辦好,別忘了。」

振剛劃開西瓜,遞給桑楚一塊大的。

「說說吧,方家老爺子說了些什麼?」

「說個屁,他在我眼皮子底下死了。」

「死了!」振剛一驚,西瓜險些掉在地上。

「是呀,死了。」桑楚呼呼地啃著西瓜,「這對我們破案無疑增添了些困難。可是,就在我趕回來的路上,突然發現咱們還是幸運的。這麼說好了,那個老爺子用醫生的話來說,隨時都可能死亡,作為正常的死亡,誰也不會追究。幸運的是,我今天正好趕去。雖然沒有從他嘴裡得到半個字,但是我發現了許多重要的情況,以及這些物證。」

「你是不是認為他是非止常死亡?」小古問。

「不錯,我的確是這麼想的。至於死亡原因,還有待化驗結果出來以後才能確定。現在,我要把今天一整天所了解的有關方家的情況詳細地告訴你們。別嫌我啰嗦,因為從現在起,你們兩個都應該介入到這個案件中來,它不再是方家的私事。」

接下去,他足足講了一個鐘頭,從黎薇的信,臨江公園的見面,方澍的陳述,初訪蝙蝠公寓,二訪蝙蝠公寓,直到方伯邨的神秘死亡。

「明白了么?我之所以啰嗦這麼多,而且把你們聽過的一些重複講述,正是希望你們注意到每一個細節。現在你們說說看,哪些細節屬於有價值的?」

「都很有價值。」黎振剛說,「方家的每一個人都他媽那麼神秘,加上被撬過的窗戶,一個煙頭,半根鞋帶,前掌磨損的旅遊鞋印,牆上的六指,九頭鳥和那個陌生人,以及老爺子的那句懺悔和眼前這幾樣物證。」

「值得格外注意的是這個煙頭。」小古強調說,「看見沒有,這個煙頭是一種不帶過濾嘴的捲煙,現在已經不多見了。它可以使我們的搜尋範圍減小許多。」

「說得很對。」桑楚嘉許道,「眼下,咱們能否通過所掌握的這些情況及其這些物證,初步理出幾條線索?小古,你先說。」

小古想了想,說道:「我想,有幾個情況應該格外注意。第一,九頭鳥和方伯邨究竟是個什麼關係?從已經掌握的情況判斷,這兩個人的關係很不一般,而且很可能和股市有關。九頭鳥是臨江市的炒股大腕,可方伯邨則是當年交易場上的風雲人物,這麼解釋完全符合邏輯。第二,九頭鳥和方伯邨的接觸,引起了莫懷毓的警覺,說不定已經觸及了她的利益,所以她才對老爺子充滿了仇恨。第三,方仲達,這個人目前還沒有掌握更多的情況,可以摸一摸那雙旅遊鞋。莫懷毓不是說那個留下腳印的人很像他么?第四:一定還有另外一個尚未露面的人,被撬過的窗子,被打爛的枕頭,還有那根斷掉的鞋帶,都可能是這個人的作品。」

「嗯,基本清楚。」桑楚又轉向黎振剛,「你談談。」

黎振剛用西瓜皮將案上的瓜籽收攏,道:「我很關心老爺子的死因和那句懺悔,他向誰懺悔呢?從他們家族的空氣看,絕不像對兒子和兒媳懺悔。說不定是向九頭鳥懺悔。」

「高見!」桑楚擊了一掌,「不管結果如何,你這個想法都是有價值的!說下去——」

黎振剛來了精神:「假如這個設想成立的話,方溫之間的關係就很值得回味了。說不定我們所掌握的只不過是些假象。你不是問過莫懷毓老爺子有沒有仇人么?我想,如果有仇人的話,這個仇人就一定是姓溫的。」

「我敢說,振剛,咱們兩人已經想到一起了。」桑楚搓著手掌,「方、溫之間肯定不是朋友關係,究竟是什麼關係,姑且存疑。現在來判斷一下方伯邨的死因。」

黎振剛道:「顯然是九頭鳥乾的。他很可能在剩下那半碗粥中放進了什麼東西,致使老人昏睡,直至死亡。」

桑楚沒有贊同這句話:「不,昏睡是昏睡,死亡是突然發生的。在此之前我摸過他的脈相,雖然細弱,但還是有規律的。」

小古突然道:「會不會是方仲達乾的?」

「接著說。」

「你們進門時不是看見他在房間里么?」小古一指杯子,「方仲達完全可以利用方澍去接電話的機會,強行給老人吞下溶於水杯里的葯,這並不需要很多時間。」

「嗯,」黎振剛點點頭,「這可能比我的猜測更接近事實。因為這塊給老爺子擦過嘴的毛巾,九頭鳥並沒有帶走,證明他心裡還是坦然的。」

「但是,」桑楚道,「他肯定給老人吃了安眠藥!」

說完這話,他長長地打了一個哈欠,抬腕看錶,已經一點多了。

「到此結束。」他宣布,「振剛辛苦一趟,把這些東西拿去化驗。至於明天,我們要辦幾件事,調查九頭鳥,調查大華公司,調查三環企業現狀及其和股市暴跌的關係,抽空我還要去見見那位蝙蝠公寓的女主人。天呀,夠受的!分工不變。對了,我還有些東西要看。」

他拿過那幾本文史資料。

散了。夜兩點,正在做夢的小古被推醒了,桑楚指著一頁資料興奮異常:「聽著,我給你念一段文字:『……當時,方伯邨無疑是臨江股界的翹楚。在一九三八年至一九四一年的三年間,他從一個無聞之輩猛躍為盡人皆知的金融巨子。據知情人稱,其收益的十之七八來源於股市。方氏對交易場行情了如指掌且目光高遠,往往為同輩人所望塵莫及。尤值一提的是,伯邨曾以玩於掌股之間的股票,擊敗亂市之輩,使其囊空如洗而自裁,救千萬股民於一瞬,乃使人心大暢……』小古,我們明天必須見到這篇文章的作者。」

「我明白,你是不是想知道那個『囊空如洗而自裁』的人是誰?」

「對,這一點很重要。它能使我找到和方伯邨有仇的人。」

「他不是『自裁』了么?」

「可他很可能有後代。」

桑楚興沖沖地爬上床,又翻了半天燒餅才昏昏睡去。

半夜,下了一場豪雨。

第二天,氣溫降下來好幾度。

吃罷一早飯,桑楚和小古滿懷希望地趕往市文史辦公室。正巧,那位「梅花黨在行動」的作者在那裡,一見他們二位,立刻緊張起來,以為又是那篇文章惹了麻煩。直到他們說明來意,才鬆了一口氣。

「哦,是這麼回事。請把那本書拿出來看看,你們指的是哪篇文章?」

「這篇。」桑楚把書攤在他面前,指著作者的姓名說,「我們希望見見這個人,有些事情向他請教。」

「對,是有這麼一個人。」對方十分肯定地說,「等一下,我們這兒的老周比較了解他,你們跟他談談。」

說完,出門向左,走進了另一間辦公室。不一刻,領來一個戴著深度近視眼鏡的瘦高個兒:「老周,這二位同志想打聽一下司徒喬先生的地址,有事想請教喬老。」

「喲,這下麻煩了。」老周無奈地搖搖頭,「喬老已於四月份在揚州老家去世了。」

這個令人沮喪的消息,像一瓢涼水似地把「二位同志」的勁頭澆滅了。其實當時就應該想到,凡是寫這類回憶文章的人,歲數都已經很大了,像方伯邨一樣,死亡隨時可能發生。

他們又向文史辦的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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