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股票的梅花老K 序章

無人電梯里的被害者,及其神秘的「梅花老K」

桑楚從臨江歸來的時候,我那部《女明星失蹤之夜》剛好寫完。他顧不上旅途之勞,一氣看完了這部十五萬字的手稿,認為寫得還行。這說明他比較滿意。

桑楚這人特真誠,不反對宣傳他。他認為,這種宣傳對罪犯來說也是一種威懾。

「這個『梅花老K』更精彩。」他點上一支煙,「你一定感興趣。」

我同意。他又說:「開頭要從北京寫起,因為案子最初發生在北京。跳蚤市場,從這兒寫。」

這使我很費解,因為此案和跳蚤市場毫無關係。

「有關係。」他鄭重其事地說,「你知道我那天在跳蚤市場發現了什麼嗎?我敢說,這個東西要比高教處的李大鬍子那對龍鳳鼻煙壺值錢得多。那是一塊純銀的、歐洲中世紀後期的藝術品。長方形、上邊的圖案是一個手持短劍的國王側像。這麼說好了,它很像一張紙牌里的老K。」

「老K!」我驚訝不已,「難道與這次的梅花老K有什麼關係么?」

桑楚笑了:「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但是我相信,從我看到這塊銀牌時,腦子裡就已經被什麼東西觸動了。」

這話我絕對相信。桑楚的與眾不同,就在於他有著異乎尋常的感受力。

桑楚滔滔不絕地向我講述了全部辦案經過。好像在破解一道錯蹤複雜的謎題。我敢說,這是我迄今為止聽到的最為離奇的一個案例,真的。講到最後,他攤開手說:「你看,此案和銀牌毫不相干,也許是我有點兒唯心主義,要不就是所謂的第六感覺。反正在我看到那塊銀牌的時候,一下子就感到,下一個案子可能和老K有關。」

這大概就是通常所說的靈感。破案對桑楚來說,差不多已經接近於藝術了。

此刻,他的書桌上放著一張紙牌,一張平平常常的紙牌,梅花老K。

可我卻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塊銀牌。我甚至毫不猶豫地認為,那塊銀牌也一定和這張紙牌一樣,沾有陰謀與罪惡的血腥。它很像我國古代腰牌一類的玩藝兒,代表著一種特殊的身份。它記載了一段發生在歐洲某國貴族階層相互爭鬥和傾軋的歷史。後來幾經輾轉,出現在兩百多年後的中國跳蚤市場上,並且險些成為桑楚先生賴以炫耀的資本。

桑楚對收藏有一種近乎於痴迷的酷愛,在他的書房裡,除了一些經典著作外,差不多都是瓶瓶罐罐,殘磚斷瓦一類的玩藝。據說最早的一件收藏可上溯到西漢末葉。上個月,高教處的李大鬍子從跳蚤市場弄來一對龍鳳鼻煙壺,這使桑楚異常眼熱。所以,他那天很早就奔跳蚤市場去了。他知道,許多民間的好東西,往往會在這種地方出現,而且價格一般來說都不貴。

可就在他發現這塊銀牌的時候,公安局的小古找到了他。

九月五日,北京藍鳥公司的無人電梯里,發現了一個被刺成重傷的人。

「等等,我再跟他商量商量。」桑楚推開小古,渴求般地望著那個攤主,「少一點兒,一千二行不行?」

「兩千,一個不少。」攤主寸土不讓,「一千二你賣給我,有多少我收多少。」

桑楚無可奈何地站起身來,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跳蚤市場。

「真貨,我一眼就看出那是塊真貨。」他這樣對我說。

趕到醫院時,那人還沒死,但夠嗆。

被害人叫馬騏,四十四歲,某機器製造廠的會計師。九月五日上午八點多,他到藍鳥公司辦事,在電梯里遇見一個戴口罩的陌生人。

「戴口罩!」桑楚有了警覺,「這個季節用不著戴口罩。他說話了么?」

馬騏有些捯不上氣:「……他說,叫我死,死個明白。可……我,一點兒也不……明白。」

「請你回憶一下,他的聲音有什麼異常?」

「嗡嗡的,好像……患了感冒。」

桑楚記下了這個細節。

被害者很快就不行了,在咽氣前,斷斷續續地介紹了這個人的特徵:約五十歲,中等個兒偏矮,體形略胖,寬臉……

「他死了。」醫生遺憾地搖搖頭,用白布單蓋住了死者的臉。

「您看看這個。」走出急救室,小古拿出一張紙片,「這是從被害者口袋裡發現的。」

那是一張印製得十分考究的撲克牌,一個手持短劍的國王側像:梅花K。

「現在你明白了吧。」桑楚喝了口濃茶,「我為什麼要你從跳蚤市場寫起,預感,懂么,這就是預感。」

牆上的鐘從容不迫地敲了十二下。

「不早了。」我站起身來,「今天夜裡我肯定要失眠了。」

「好好寫,這個故事說不定能轟動。」桑楚送我出來的時候這樣說,「股票,梅花老K,銀牌,這還不夠么!」

我激動無比,信心大增。

我敢說,這個「梅花老K案」絕對稱得上是桑楚的傑作之一。它不僅僅離奇,而且還因為和臨江市那場眾所周知的股市風潮相關聯,從而變得不同凡響。

回到家,我沒敢開燈,悄悄地摸進了書房,關好門,在檯燈下鋪開稿紙。柔和的燈光映在那張紙牌上。我提起了筆——

「九月七日,臨江,驕陽似火。桑楚攜小古飛抵長橋機場。這一天,恰恰是股市風潮拉開序幕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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