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的交易 第三十一章

默默立在窗前的方小婭,被驟然響起的電話鈴驚得呻吟起來,她略一遲疑,便飛快地奔過去抓起了話筒。

「喂,哪一位?」

話筒里傳來的聲音很熟悉:「大姐,我是羅汶!我發現我已經被通緝了!」

方小婭胸口起伏著,沉默了幾秒鐘,道:「繼續說,我聽著呢。」

羅汶的喘息聲清晰可聞:「聽我說大姐,我把車扔了,我現在已經回來了,就在銀河夜總會不遠。大姐,我有話想跟你說,你能出來一下么?」

方小婭又沉默了片刻:「你想談什麼?」

「要談的事情很多,您能出來一下么?」羅汶的聲音非常急切。

方小婭看看外邊漸漸暗下來的天色,終於嗯了一聲:「好吧,什麼地方?」

「老地方,還是銀河夜總會對面的茶座好么?」

「馬上么?」

羅汶依然急切:「是的,我希望這樣。」

「好吧,一會兒見。」方小婭擱下電話,抱著頭在沙發上坐了片刻。隨後起身收拾了一下,便快步出了門。

走上來一個年輕人,問這裡是不是有一家姓巫的,她點頭,問對方幹什麼,那年輕人便向她推銷保險。她擺擺手,急急地走了。年輕人跟出來,鑽進警車道:「頭兒,方小婭神色挺不對頭的。」

從車窗望去,就見方小婭在前邊攔下一輛計程車,一直向前開了下去,車速很快。國慶發動了車子,緊緊地在後頭跟著。車子很快便上了主路,來往車輛驟多,歐光慈讓國慶盯死了,絕不能跟丟。

還好,那車不久便靠邊停了。銀河夜總會的霓虹燈迷離地閃爍著,夜色正在降臨。

方小婭下了車,躲躲閃閃地向馬路對面走去。國慶下車跟上,目送她進了茶座。方小婭閃過茶座屏風時,脖子上的紗巾輕盈地飄了一下。

國慶摸出手機,問歐光慈要不要跟進去。歐光慈說不要,就守在附近!

此時,方小婭已經推開了日式的拉門,依然是那個雅間。一切都是熟悉的。羅汶正盤膝坐著,看見她便忙不迭地站起來。方小婭示意「不必了」。

上茶。坐定。沉默。

後來方小婭發出一聲低低的嘆息,開口道:「羅汶,你約我出來想說什麼,說吧。」

羅汶便焦焦躁躁地把經過說了一遍,最後道:「我無法想像,大姐,我無法想像結果會是這樣。現在我只能找到一絲線索,就是我剛才說的,在松樹林的黑暗中有車門的撞擊聲,我估計兇手在那裡跑了一個……」

他的話剎住了,因為方小婭的目光很冷。他知道,所謂「跑了一個」無疑在方小婭心裡等於是她妹妹方小蘇。

「接著說。」方小婭移開了目光。

「嗯,我認為另一個人把車開出去,在那片收割完的稻田裡拋錨,隨即逃掉。大姐,我只能分析成這個樣子。我當時完全不知所措了。」

方小婭盯著他:「可你用不著跑呀!你不是學法律的么,你應該知道事情不是你乾的遲早會搞清楚的,你為什麼要跑呢!」

羅汶的目光暗淡了,嘆息道:「開始跑是一種下意識,因為我怕車子上下留下的那些痕迹。後來逃跑成了現實,我知道一兩句話肯定是解釋不清的了,索性跑吧,我要暗中了解一下家裡的事情,我指的是集團內部的事。」

方小婭目不轉睛地望著他的臉,加重了語氣:「你摸到了什麼情況。」

羅汶無奈嘆道:「不,事實上我知道我已經犯了一個很簡單的錯誤,因為董事長一出事,所有的陰謀都會停止的,可當時我卻沒想到這一點。」

「你徹底被動了,是么?」

「是的大姐。我現在才明白,我的力量幾乎等於零。而且隨時可能被抓住。所以我想約你幫我想想對策。」

「我?」方小婭搖搖頭,「我能想出什麼對策。羅汶,你抬頭看著我,你告訴我,董事長讓你留在省城,你為什麼不聽。我希望你能把心裡話說出來。」

羅汶吭哧了一下,張了半天嘴還是什麼也說不出口。

「你懷疑方小蘇!」她把他不好說的話說了出來,「因為她是我妹妹,你不好說,我替你說好了。」

羅汶的頭垂得很低,說不出話來。方小婭長嘆一聲,很難過地搖搖頭,似有千言萬語:「人呀,我真不明白,人到底是一種什麼動物!在利益面前竟然誰也不信任誰!」

「大姐,我……」羅汶痛苦地望著方小婭,「大姐,您可能真的說出了一個很可怕的事實。真的,真是這樣!我甚至看出,您現在連我也同樣不信任了。」

「也許是吧,但也不一定。」方小婭一口茶也沒喝,就拿起手包走出了雅座。

羅汶叫了一聲,掏出一張票子放在茶桌上追了出來。意想不到的是,剛剛追出茶樓,一雙鋥亮的銬子便扣在了他的腕子上。

前邊的方小婭聽到了動靜,收住腳步緩緩地轉過頭來。

羅汶驚恐而憤怒的臉,在閃爍的彩燈中扭曲了。很顯然,他錯以為是方小婭領了人來抓他。直到方小婭衝過來拉那個拎手銬子的人,他才明白自己猜錯了。

「原來是你,你不是賣保險的。」方小婭認出了國慶。

歐光慈從背後走上來,驅趕著圍觀的人們,低聲道:「方女士,我希望咱們另找一個地方談話,不然會影響治安的。你說呢?」

方小婭自然無話可說。歐光慈作了一個手勢,幾個人向著警車走去。隨著一串警笛的鳴響,車子離開了鬧市。一刻鐘後,他們走進了刑警隊長長的走廊。歐光慈推開二室的門,見伍玲春在,便請方小婭進去坐。國慶領著羅汶往一室去。伍玲春打個手勢拉歐光慈出來,告訴他巫少康一刻鐘前走了。又說:「我剛剛和俠客,我那個得力幹將,通了話。我的人去了興城下角鎮,去了解了楚懷璧他哥哥的那個小廠。了解來的情況可能挺有意思。那個廠已經完了,是被楚懷德的合作者一手搞垮的。歐光慈,你覺不覺得弟弟的大集團是不是也面臨著同樣的感覺?」

「合作者的威脅?」歐光慈摸煙,沒了。

伍玲春從口袋裡變出一包遞給他,道:「嗯,是的。我從巫少康身上看到了這種感覺。無論如何,就算命案不是直接與此人有關,但那的確的確是一種很可怕的心理背景。你認為呢?」

「是,胡思宇那近乎於變態的行為,本身就說明了這一點。現在你負責和那位方女士談談,他就是巫少康的那位移情別戀的太太。對了,國慶押走的那個恐怕就是徘徊於兩個現場的男人,你看見他的個子了吧——一米七二至一米七五之間。」

歐光慈快步走進了一室。伍玲春對著他的背影犯了幾秒鐘的傻,臉上漸漸有了光彩。

羅汶正捧著個茶缸子在發獃,看得出國慶並沒有向他提問。歐光慈的出現使羅汶頃刻間緊張起來,他想站起來,歐光慈示意不用了。

「談談吧,年輕人。既然到了這裡,咱們都痛快一些好不好。」歐光慈拉把椅子坐下,點煙吸了一口,「你是不是經歷了一個很可怕的事件過程?」

國慶拿過記錄本,盯著羅汶。

羅汶的目光有些發直,然後仰頭望著天花板。彷彿過電影般一些古怪神秘的「鏡頭」從大腦里閃過——溜進白果巷的董事長、鬼鬼祟祟的方小蘇、駛出城區的賓士轎車、松樹林的車影及開關車門的聲音、歪在稻田裡的車子、駕駛位上董事長那張死臉……

羅汶禁不住打了個哆嗦,雙手抱住了肩膀。

歐光慈和國慶對視了一眼,國慶把搭在椅背上的不知誰的一件皮夾克扔給了羅汶。

「謝謝。」羅汶把夾克披上了,神情完全收了回來,「我現在就講么?」

歐光慈抬抬手:「可以。」

「事情應該從一開始那個晚上講起。」羅汶回憶著,自然想到了董事長很晚了約他出去聊天的情景。他肯定想得非常仔細,每個細節都講得一清二楚。

歐光慈和國慶靜靜地聽著,偶爾問一句:「的確是方小婭給他打了那個電話。」

「是的。」

「繼續。」

羅汶接著講了董事長的不安,園中園的死人更使他驚恐不已。歐光慈在這裡又一次打斷他,起身從一隻檔案袋裡倒出一疊照片:「這個你看看——」

羅汶看看照片,道:「在第一時間我就見過這些照片。這是董事長親自洗的。據他說,那時方小蘇把現場照了一些,董事長收走了她的相機。但是問題的關鍵並不是方小蘇,而是這個——」

羅汶利索地撿出那些死者古也夫的照片:「你們也許忽略了一個非常小的細節,我們董事長那天穿的也是這樣一件上衣,而你們到場時,他的衣裳沒穿在身上……」

「攥在手裡。」歐光慈全懂了,明白了楚懷璧驚恐的根源所在,「他那時已經感到有人在向他下手了!」

「是的是的!」羅汶使勁兒點頭,「之所以後來他聽從了我的意見,離開了省城,主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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