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的交易 第二十八章

焦慮與萬分沮喪的胡思宇,把臉埋在被子里聲嘶力竭地嚎哭了一場,好歹覺得自己的精神又過了一關。哭過後立在窗前往樓下看,這樣也就把自己的尊容亮給了國慶。

他自然不知道有人在注意他,回沙發坐了一回兒,然後起身去洗了個澡,人才算徹底緩了過來。

是的,他閉眼回想著商場里抓住的那個人,的確明白自己看錯了。這個人的鬍子是絡腮鬍,而那個殺手是鼻子下頭一塊黑。

兩張臉來回在他眼前閃現著。

他再次坐進沙發里,點上支煙抽。回憶商場那一驚一乍的過程,他覺得再來幾下子自己就瘋了。始料不及呀,就因為自己那走火般的一步錯棋!

摸出本子,看著上邊那個用筆描得又深又黑的電話號碼,他渾身本能地出現了條件反射——心跳加快,冒虛汗,全身肉緊。

多少天來,他不知多少遍在撥這組數字,希望能聽到回應。不要多,只需要輕輕的一聲「喂」——他想好了,答應那人的一切條件,只要把此事徹底埋葬、徹底埋葬!

噩夢呀,胡思宇!

他抓過茶几上的電話,擱在腿上。已經是機械性的了,他懶懶地按了一遍那個號碼。按錯了一個數,重撥。

「喂……」

胡思宇覺得自己險些跳起來,心臟一下子頂到了嗓子眼兒——通了,有人接了!

「喂!」又是一聲。

汗珠子眼看著順他的鬢角流了下來,他從沙發滑到地上,跪成了一個很難看的姿勢:「喂喂,不要關機,千萬不要關機!聽我說,10萬塊錢我已經準備好了,此刻就在我手裡,此刻!」

一梭子彈般的話衝出去,對方果真沒關機,無論如何,10萬塊錢太有衝擊力了。

「你是誰?」對方問。

「胡,我是胡——胡思宇呀!我一直在找你,我一直在找你可找不著!」

對方沉默了片刻:「為那10萬塊錢么?」

胡思宇突然覺得聲音有些不對頭,和他記憶中那個殺手的聲音不太一樣:「喂,你是……」

「我就是你要找的那個人,不必問那麼多了。什麼時候過手兒?」

胡思宇不敢多想,連忙道:「馬上,就現在行不行?」

對方遲疑了一下:「可以。怎麼接頭。」

「你來吧,」胡思宇報了自己住的飯店及房間號,「你來,我等著你!」

對方這回沒有遲疑,斷然拒絕:「絕對不行,除非我不想活了。你出來如何?」

「行行,我出去也行。咱們在哪兒碰頭兒?翠薇樓行不行?」

對方閃電般予以否決:「不行,地點必須由我定。」

胡思宇生怕再出意外,用力點頭道:「行行,你說。」

這一次對方停頓的時間略長些:「這樣吧,你現在就出來,從飯店出來。每隔三分種給我一個電話,就是這個號碼,懂了么?」

「懂懂,我懂!」胡思宇依然用力點頭,感嘆對方的精明。

那頭的手機關了。

事不宜遲,胡思宇穿戴完畢,裹著那包錢便出了門。這一刻他有一種即將獲得解放的感覺,這事處理完以後,他決定從此老老實實過日子,絕不越雷池半步了。

出了飯店,他四顧周圍,面對著一如往常的城市。然後看錶,三分鐘後,他摸出手機撥號。

「好,現在你往西走。」對方的聲音彷彿來自很遠,「泰山大酒樓知道吧,在那兒給我電話。」

咔,關機。

不久,胡思宇站在了泰山大酒樓的冬青樹前,四顧無人,撥號:「喂,我已經到了泰山大酒樓。」

對方的聲音依然來自很遠:「泰山大酒樓前邊是不是有一個大廣告牌子,好,你順著廣告牌子往前一直走,走到頭。那裡是19路汽車總站,你上車坐四站,下車給我電話。」

咔,關機。

沒有商量,唯依命行事。這一回時間長些,近20分鐘後,他在一個叫紅房子的地方下了車。其他下車的人紛紛走了,胡思宇卻不知所向何方。這裡恍若是一片有錢人住的別墅區,一些挺有情調的小樓掩在黃葉飄飄的樹叢中。人煙稀少,胡思宇不安地撥了號碼。

那個人的聲音傳了過來:「你往東邊看,是不是看見一個指路牌。好,你現在就沿著指路牌往下走吧。」

咔,關機。

胡思宇預感到這次可能是到站了,他摸摸懷裡的那包錢,便忐忑地按照指示走了下去。樹叢很幽深,無人。走在這樣的環境里,平和的心情可能會越發平和,不安的心情卻可能越發不安。

不,豈止是不安,實際上非常恐怖。

胡思宇縮緊身子往前走著,所有的感知器官都處在高度警惕的狀態。他說不清自己是不是鑽進了一個套子里,能說清的只是——即便是套子也不能不鑽。

咔,踩斷的一節枯枝把他嚇了一哆嗦。隨即,他聽到一聲輕輕的咳嗽。不是在前方,而是來自背後。

胡思宇怔了一下,慢慢地轉過身來。

背後站著一個人,牛仔裝,個頭不矮,絕對不是那個黑風衣殺手,絕對不是!

胡思宇的眼睛頃刻間瞪圓了,徹底絕望!

那人看看左右,無聲地向他走了過來。

「別過來!」胡思宇面無人色,手在身上徒勞地摸著,彷彿在找什麼防身的東西。

對方顯然沒在乎他這些舉動,繼續逼近:「錢呢?」

胡思宇下意識地捂著口袋:「別過來,我不認識你!」

那人走到距他一米遠的地方,站住了:「咱們兩個人來回說了那麼多話,你居然說不認識我。少廢話啦,把錢拿出來滾蛋!」

一支挺尖的匕首出現了,如同電視里那些場面。

「你……你們是?」胡思宇想起了那個黑衣殺手,以為這人是對方一夥兒的。

但是這個穿牛仔裝的傢伙把手一擺,顯然煩了:「什麼你們我們,錢呢!」

刀尖頂在了喉嚨上。

胡思宇死命地捂著口袋,看上去像個要錢不要命的笨蛋。其實他錢和命都不打算要了,他恨不得讓那刀子馬上捅死自己,活著真累呀!

那人顯然不想背一條人命官司,收掉匕首開始撕扯他,錢是他的目的,胡思宇的命沒價值。於是兩個人便進入了扭打狀態。那時候彷彿有幾隻鳥從他們頭頂上飛過去,接著又出現了一隻長毛寵物狗。奇怪的是狗的主人沒有出現。

緊接著那小狗揚起頭來,無疑它聽到了什麼動靜。循著動靜看去,寵物小狗看見了一個警察,隨即出現了至少三輛摩托。那人終於把錢從胡思宇的身上揪出來的時候,同時也明白自己已經沒處可跑了。

國慶的手槍對著天空,像看雜耍似地看著地上的兩個人。兩個人的目光在國慶的身上停了一刻,又有幾條漢子跑了過來。不,有一個是女的,長得牛高馬大。

「頭兒,不少。」國慶抓起那捆錢掂了掂。

兩個人被分別拎起來,灰頭土臉,狼狽已極。歐光慈瞟了瞟他們,然後把目光轉向四周,似乎在欣賞什麼。接著他朝伍玲春莫名其妙地笑笑:「春兒,你是福星。」

國慶很作戲地一擺手指:「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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