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的交易 第十五章

楚懷璧走後的當天下午,大馬一行在園中園景區獲得了重大突破。

那幅電腦做的圖像果然起了作用,在工人們傳看中有人指出這人不只一兩天在林子里出現了,好像天天來——說得頭頭是道。

這使大馬懵了——兇手怎麼回「天天去」呢?

據已掌握情況,楚懷璧只在出事那天去了園中園,並沒有「天天」去視察呀。那麼,懷疑兇手預謀殺害楚懷璧的設想,馬上就出現了疑問。因為兇手要殺楚懷璧,根本用不著天天在那兒等。

難道不是殺楚懷璧么?大馬想。看來這種可能是有的,國慶所說的「那麼近的距離絕不會認錯人」越發變得有道理。啊,真這樣的話,已經有了的許多假設便統統變得沒意義了。

矛盾重重!事情變得複雜了。

反覆詢問,工人們堅決指出,這個人的確天天來。

根據工人們提供的線索,他們溯流而上,在距出事地點一點五公里上下的地方找到了一張破報紙。破報紙的折皺形狀令人愕然,因為它幾乎保留了一個「槍身」的形態——正是那姓麥的工人所說的那種槍。

國慶比了比,對大馬道:「不會錯,這是包著槍身的報紙,槍管是露在外邊的。看這兒,還有油跡。」

「這是手握著的位置。」大馬指點著說,「你發現沒有兄弟,這張報很專業。」

國慶這才注意到報頭,那是一張專業的冶金報。

「國慶,我估計事情有門兒了。你想,這樣的報紙在我們這個地區會有多少訂戶,絕對不會很多!是不是不會?」

「哇,真他媽的是!」國慶興奮了,「要是《人民日報》就費勁了。」

「OK!」大馬一甩腦袋:「走,馬上走!」

二人迅速出了森林,乘摩托急速回城,路上大馬向歐光慈作了彙報。歐光慈讓他們直奔市郵政局。

「天才是不是傻眼了。」國慶問。

大馬嘿嘿笑著:「是傻了。」

趕到郵政局的時候,就見歐光慈已經像頭受了涼的小馬駒子似的等在那兒了。他急切地要過那張包槍的冶金報看,滿臉掛霜。看來受挫的情緒十分嚴重。可以理解,如果真的沒殺錯人,歐先生先前的那些分析就等於白廢了。

「走吧,進去吧。」他把那報紙還給了大馬。

三個人進了郵政局。

這裡是市屬郵政系統的中心,整個信息自然是很完善的,介紹了基本情況,局裡的領導同志非常配合,馬上領人進行報刊訂閱情況的信息檢索。這就容易了,說話間一張列印好的冶金報訂閱者的名單就有了。

不多,全市的訂閱者不足四十人。其中冶金系統的幾個所屬單位無疑是公費訂閱,除去後,個人訂戶只剩下區區三人。歐光慈馬上把手下人集中起來,分城四路。小郝帶一路去冶金系統調查那多數人的情況。其它三路分別調查三個個人訂戶。小郝當即說:「我不傻,最有戲的肯定不在我這兒。他娘的!」

歐光慈說:「什麼事情都可能出現意外,你沒準兒能抓到條大魚呢!」

「大魚在你手裡,別以為我傻!」小郝叫道,「你以為我沒看出來么,你那個目標在林區小學,那個林區小學就在園中園的西南方向不遠!」

刑警隊果然沒有傻瓜,歐光慈哈哈大笑,領大馬和國慶走了。心急車快,天擦黑的時候趕到了那個林區小學。小學建在一片向陽地上,屬於那種典型的山區民辦小學校,比較簡易,卻不是特貧困那種。

這時學校已經走空了,只留著個看門的漢子裹著件大衣在看武俠小說。他們把那圖像給看門人看。看門那漢子大叫:「這不是孫世俊嗎!」

孫世俊,天天去林子里拿著槍轉悠的人叫孫世俊。同時也是冶金報的訂戶之一。大漢指著距離山坡越兩百公尺遠的幾間石屋說:「孫老師就住那兒。」

「孫老師教什麼課?」歐光慈問。

看門人說:「教自然。」

一個教自然課的山區小學老師,有什麼理由殺人呢?

往那石屋走去時,歐光慈等人都覺得心裡沉沉的,怪不對勁兒。大約要走近石屋的時候,石屋門呀地一聲開了,出來一個男人。

整體像,很像。但似乎有什麼不吻合的地方。

「鬍子。」大馬說,「這人沒有鬍子。」

是的,他沒有鬍子。

那孫世俊遠遠地望著走來的三個人,一動不動有些僵直感。那無疑表現了內心的一種強烈緊張。看得出,他手裡提著一把鋸,像在幹什麼活兒。

走到近前,歐光慈心裡咯登了一下。他看見的是一個上唇齶裂的人,也就是通常所說的豁嘴。這個地方最好的掩飾方法自然是蓄上鬍子,但他卻分明把鬍子颳了。這顯然是為了削弱印象。

「注意大馬,他的鬍子颳了。」

大馬點點頭,表示明白。

「你是孫世俊老師么?」

他們招呼著來到石屋前。對方沒有表示,就那麼默默地看著他們。大馬腦海里交替出先此人與自己那位攝影師的臉,發覺那個叫麥國力的工人真是神眼,這二人確實長得極像極像!

歐光慈亮明了身份,說有些事情像與孫老師談談。孫世俊這才把他們讓進了屋。

屋子挺大,東西不多。最突出的是幾個粗木架子,因為上頭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礦石標本。也難怪他訂閱冶金報。明顯是個單身,家與其說是家,倒不如說更像個礦石倉庫。

地上扔著幾塊木料,看來他正在打制個什麼東西。

到底不是個專業殺手,削弱印象的同時他忘記了牆上的一幅照片。那照片挺大,是孫世俊和他的學生們的合影。那照片上的每個人都在開心地笑,而那上邊的孫世俊留著鬍子。大馬的目光一定引起了孫世俊的注意,他也朝牆上看,隨即臉色就變了。

無疑,他看到了自己的「真容」。

很無奈,這本身就太難為他這個外行了,他難以相信警察會這麼快就追來,絕對想不到。另外把包槍的報紙隨手扔掉,更證明此人非常非常外行。

一些莫名其妙的廢話說完以後,話題進入正軌,進入正軌以後又是一陣鬥智般的周旋,直至孫世俊明白自己的處境到頭了。

此時已是晚8點過。

他突然古怪地笑了:「對不起,要讓一個人承認他殺了人真是太難了!希望你們能夠理解。」

這話說得極為平靜,那孫世俊恍若消融了胸中的塊壘般一切都松馳了。他站起來,讓大馬和國慶幫他把靠牆的一隻極重的木箱子抬開,石板地面上出現了一塊木板。孫世俊掀開木板,下面是一個細長的石槽,裡邊擱著的正是那支小口徑步槍。

「單驗槍你們驗不出東西了,」孫世俊坐回凳子上,雙手很規矩地擱在膝蓋上,「我徹底擦了,上了油。你們驗不出火藥粉末。」

歐光慈拚命地吸著煙,不看這個人:「你若死不承認,搞不好真能逃脫呢,我想你心裡恐怕受不了了,對么。」

「不錯,是這樣。」孫世俊點頭承認,「殺一個人到底不同於殺一隻雞。我覺得自己差不多快崩潰了。」

「你和這個古也夫有什麼仇?」

孫世俊怔了怔:「古也夫,挖樹根那傢伙叫古也夫?」

幾個警察互相看看,明白了此人殺了人居然不知道那人的名字,這真是不多見的事情。

「我雖然不知道這畜生的名字,但是燒成灰我也認得出他!」

完全可以確認了,根本不存在錯殺這回事。孫世俊要殺的確實就是那個「挖樹根的」。

「孫老師,現在是最關鍵的那個問題——你為什麼要殺他?」

孫世俊倏地抬起頭,豁嘴以及青乎乎的臉在燈光下顯出幾分猙獰。他的嘴唇在劇烈地哆嗦,以至於竟說不出話來。

少頃,才聽見這樣一句咬牙切齒的話:「他強姦了我四個學生……四個呀!」

一句話,全說透了。石屋裡剎那間變得一片沉寂。

孫世俊開始哭了,嘴張得大大的,卻無聲。

一個正義的老師,用非正常手段殺死了一個強姦了他四個學生的畜生——會判多少年?直到把孫世俊押走,歐光慈腦海里只有這個問題在嗡嗡盤旋。

夜,深深的夜。

處理好孫世俊從拘留所出來,三個人都沉默無話。殺人前後的細節都有了,簡單得近乎於兒戲。但恰恰是這種簡單,體現了一種特定環境中的特定的真實。

四個先後被姦汙的女孩子在無意中透露情況,集體去尋短見的時候被他們的孫老師救了。老師讓他們忘記這些,然後把淫魔給「斃」了。

就這麼回事。

車在刑警隊門前停下時,幾個人都沒動。抽了支煙,國慶打著哈欠開口了:「頭兒,要不咱們到辦公室坐著去好不好,我有點兒冷。」

歐光慈說:「算了,回家吧。」

車子開動的時候他問大馬:「大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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