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的交易 第十二章

警察大馬和小兄弟國慶,另加一位搞業務的攝影師,三人在將近四個小時的時間裡,跑遍了園中園約三分之二林區,見到眼前這位知情者的時候,已經臨近黃昏了。

「也就是說,你見過那個人!」大馬忘記了疲乏和勞累,眼睛放光地看著那位知情人,「快說說看。」

他摁了摁口袋裡的微型錄音機。

四個小時里,他們一直圍繞著出事現場半徑約500公尺的範圍內找人。因為是建設園林景區,工人倒是不難找,可是由於工作面太分散,現場這一帶恰恰是個冷僻的地方。這便使調查的難度增加了不少。

據被調查的人說,自從園中園工程開始以後,打獵和游山的人減少了許多。再說工人都是幹活吃飯,誰也沒有閑工夫注意進山的人是誰,所以就算兇手打他們眼前經過,恐怕也沒有誰留意。

有人被殺的事情已經在景區轉播開了,風快。

走了近四個小時,問了二三十個人,不是搖頭不答理,就是熱心卻無用。要說收穫,有四五個人說他們經常見到死者,也就是古也夫,常來這一帶轉悠。工人們證實,這個古也夫是個挖樹根的。

大馬和國慶都不明白什麼叫「挖樹根的」,那攝影師認為有可能是挖草藥的。說有些求偏方的人會幹這個。大馬不放心,打手機讓歐光慈落實一下。

歐光慈說小郝已經了解出來了,那人喜歡根雕藝術,所謂「挖樹根」,挖的是「藝術素材」。

原來如此。

說到古也夫的社會關係,據目前掌握的情況看,絕對沒有楚懷璧這個人。可以說風馬牛不相及。

大馬對國慶說:「我不明白咱們頭兒為什麼如此關注那個董事長。」

國慶說:「根據年齡,咱們頭兒估計是進入男性更年期了,心裡鬧。」

大馬希望國慶不要開玩笑,認真想想:「古也夫與楚董事長之間有什麼共同之處?我想咱們頭兒絕不是沒事兒閑的自己給自己出謎語吧?」

「那也難說,歐光慈這傢伙有些時候也是神叨叨的,讓人摸不透。」

那攝影師說:「大凡天才都有些怪癖。」

國慶仰天長嘆:「完啦完啦,這種人也稱得上天才!」

說笑歸說笑,工作歸工作,一條人命不是小事。但是為什麼歐光慈對那個董事長特別關注,幾個人確實無法說明白。可以肯定的是:他們都是男性,他們年齡相仿,他們都來到了這裡——發案現場。

「會不會是兇手殺錯了人!」

這話是大馬說的,完全是一種最自然的聯想。他如果堅持思考下去,很可能就海闊天空了。可國慶一句話就把他的思惟阻斷了,很可惡。

國慶說:「這怎麼可能呢,用小口徑步槍打人,絕對距離並不會太遠,太遠就打不死了。而近距離內殺一個人,難道會殺錯么?絕不可能!」

攝影師也跟著敲邊鼓:「嗯,絕不可能!」

此話題就這樣「打住」了。接下來的調查越來越令人沮喪,無人提供值得注意的線索。古也夫的身份基本是清晰了,當天的重點自然是尋找兇手的蹤跡。

但,毫無所獲。

大概就在他們準備結束偵察的時候,眼前這個人出現了,就是這個鬍子拉茬的小老頭兒。

這時陽光已經很低了,位置是叢林的邊緣。小老頭兒的臉尖削得像長了毛兒的窩窩頭,眼睛卻極亮。他說話的時候有一個搓手的毛病,讓人覺得此人始終處於激動當中。

「我估計是他。」這話他已經說了好幾遍了。

這個人自稱姓麥,麥子的麥,叫麥國力。他說他管這一段工程的後勤工作,物資也歸他管。他強調由於乾的是「進進出出」的工作,便有機會見到那個人了。

「我估計是他!」麥國力指著不遠的一片樹叢。

這裡已經可以清楚地看見上午那個死人側卧的位置了,溪水淙淙。國慶豎起大拇指測了測,又用手作了個槍擊的姿勢。

麥國力猛搖頭,道:「不是手槍,是長槍。」

大馬嗯了一聲,與國慶對視一眼。因為這人說對了,小口徑步槍的確「不是手槍」。

「你看見那人射擊了?」大馬問。

「那倒沒有。我要是看見射擊了那個人還跑得了么。我不抓住他才怪。我看見的是他本人。」

這屬於不會表達,國慶道:「看見射擊也是看見他本人呀。」

麥國力激動不已地搓著手:「不是不是,我說的是,我看見的是他從這裡走過。你們看,從那個地方過來,繞過前頭的石頭,往那邊看了一會兒,就從這兒過去了。」

等於畫了一條行動路線。

「當時你在哪兒?」大馬問。

麥國力指指:「就在那兒,我是去運電線的。」

「然後呢?」

「然後我就過去了,就是這麼回事。要是不死了人,我肯定早忘個球的了。」麥國力看看漸暗的天,「我估計是他沒錯。」

「你憑什麼這麼肯定?」

「我看見他提著槍呀,別看用報紙裹著,槍管我還是認識的。」麥國力又看看天,「不行了,我得去聯繫送飯的。是不是他你們自己覺得吧。」

大馬暗想,他媽的,這叫什麼話嘛:「等等,再耽誤你一分鐘,說說這人的長相。」

「不特別,中等個兒。噢,像他——」麥國力指著那個攝影師,「比他多一片鬍子,個子略微高點兒。」

麥國力指指上嘴唇中間的位置,然後急急地走了。

「沒白來。」大馬拍拍攝影師的肩膀,「回去請技術科繪一幅你的圖,添上一片鬍子。走,回營!」

這無疑屬於比較實際的收穫。歐光慈約著人們一通忙活,終於在吃完晚飯的同時搞出了那張圖像。大家捧著飯盒飯缸子沖那圖像發獃,因為它畢竟是自己的同行「克隆」出來的。

「你們看,這片鬍子放在此處非常呆板。」小郝用大拇哥摁住那鬍子,又放開,「怎麼利用它?再去園中園么?」

歐光慈撥拉著飯,很認真地吃著:「複印一些,確實要再去園中園。現在我們找目標屬於有貨的了,比空手套白狼強多了吧。我相信肯定還會有目擊者。」

國慶說:「對,這就是線索。」

大馬一直不太說話,這時開口了:「頭兒,憑經驗我認為這個人非常可疑,再去園中園無疑是必要的。現在我不懂的是,一個和別人沒有任何利害關係的小公務員,我指的是那個古也夫。怎麼會引來殺身之禍呢?」

歐光慈的筷子停住了,目光抬了起來,凝視著大馬,油汪汪的嘴唇和含在嘴裡的飯,透露出他對大馬這話的重視。

大馬用同樣的目光凝視著他。

這意味著兩個人想到一個點兒上了。

「你的話沒說完,我知道你沒說完。」歐光慈敲敲飯盒,「把肚子里的另外一半說出來。」

大馬嘿嘿一笑,非常短促:「頭兒,恐怕咱兩個思想撞車了。我先問你,希望你能先回答我——你為什麼對華龍集團那個董事長特別關注。你先說。」

「也就是說,你也開始對那個董事長產生興趣了。」

「對。」

「產生什麼興趣了,說說看。」

「眼下什麼也說不出來,」大馬很乾脆,「但是我肯定你說得出東西。」

歐光慈瘦瘦的臉在燈下挺有神采:「我一直在想你的話,那個董事長像驚弓之鳥——這是不是你說的。」

「對呀。」大馬點頭。

「我想的就是這個。」歐光慈抬抬手,「現在該聽你的了。」

咦,眨眼就把球踢回來了。大馬服了。他覺得用不著繞了,便把在園中園生出來那個想法說了出來:「頭兒,我這想法就是從你的眼神里產生的,你對那個楚董事長特別關注,我就在找他與死者古也夫的共同點,我和國慶他們一起找的,找到三條:一,都是男性。二,年齡相仿。三,均來到了發案現場。根據這三個共同點,我得出了一個大膽的假想——兇手會不會殺錯人了。」

全場靜了,誰的勺子當的一聲掉在地上。

歐光慈不語,也不看大馬。大馬繼續道:「本來可以往下思考的,但國慶一打岔給打斷了。」

歐光慈轉向國慶:「國慶怎麼打岔?再打一遍。」

國慶於是道:「再打十遍也行。我就是認為大馬的假想太離譜了。你們想想看嘛,這怎麼可能呢,用小口徑步槍打人,絕對距離肯定不會太遠,太遠就打不死人了。而近距離內殺一個人,難道會殺錯么?絕不可能!」

歐光慈沒有馬上回答,開始像相牲口似地圍著他的兩個部下轉,轉到第三圈的時候站在了國慶面前:「怎麼不可能,當然可能!假如這個兇手並不熟悉他所要殺的人,就是說他對要殺的人和你我一樣基本不認識,這種可能性就大大的存在啦!想想夥計!」

大馬不由自主地閉了閉眼睛,享受到一種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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