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路驚聞 第一章

「我今天殺了一個人」!

屏幕上跳出這樣一句話。這樣的話擱在生活的任何一個時刻說出來都會把人嚇壞,唯有一個情況下例外,那就是在「網上」。

網,自然指的是計算機互聯網。

在網上別說殺了一個人,就是顛覆一個政府、滅掉一個國家也不過舉手之勞,殺個把人算什麼狗屁。北京人管這叫「小菜一碟」。

王曉索然無味的回敬了一句:「我殺了倆」!

長時間沉溺於網上的人俗稱「網蟲」。比如王曉,就屬於千百萬網蟲中的一「條」。他於秋夜11點03分的時候,在電腦屏幕上看到了開始的那句話,他覺得那句話俗不可耐。

「鬼子」過去一向文質彬彬的,今天怎麼這麼粗俗呀!

哪象人家「老九」,那才叫浪漫呢:「我剛剛在我說過的那個漂亮的女同學的閨房裡度過了終生難忘的半個小時。我們沒幹什麼,別胡想」!

這一類的內容儘管同樣屬於逗悶子,但總歸讓人感覺愉快。

可「鬼子」一上來就是「我今天殺了一個人」,惡性刺激!

「老九」、「鬼子」自然都是網友們在網上用的名字,幾乎沒有人用真名上網。譬如:王母娘娘、惡棍、夢遊症者、哲人、哥倫布……多了,哪個都不象真名!有一個傢伙居然叫「我是你爹」,非常酷!另有一個較晦澀的,只一個字:呆。

鬧不懂什麼意思。

不過網蟲們取名字絕不是為了讓別人鬧懂意思,完全是為了好記。

王曉的網名取的極其一般:白薯。

「白薯」想跟「鬼子」說說他被逼著搬家的事,以喧瀉喧瀉心裡的惡氣。可鬼子一上來就跟他玩兒這個。

我今天殺了一個人——莫非「鬼子」也有對頭?

可能吧,人生在世,有一兩個對頭也沒有什麼新鮮的。

王曉就有對頭。一個老蘇,一個趙小鼻子。這倆傢伙仗著手裡的權力強迫他搬家,而且日甚一日,幾乎到了動手扔東西的地步。

房子是父親單位的。父親死了母親住,母親死了王曉就無權住了。王曉想賴,甚至想熬到單位賣房——他已經探聽到了,類似於父親這樣的一套房子,總共算下來不到三萬。

可是趙小鼻子很不可一世地警告他:別他媽的做美夢啦,有文件!你媽一登(腿),房子馬上收回!再說啦,你丫瞞了我們一個事實,你們供銷社已經給了你一個單居!你丫撒謊說沒給!

這都是事實。可單位分的那個單居能住人嗎!遠得快到通州了不說,而且潮得象地洞似的,養豬都要得豬瘟!談了倆女朋友,都以那個單居「不是人住的」為由而蒼黃離去。

王曉只想把父親這套房子買下來,而且已經把張叔(父親單位的頭兒)說活動了。可他娘的趙小鼻子偏偏咬住不撒嘴!這龜孫子!

王曉常常生出把趙小鼻子宰掉的念頭。這混帳張嘴就沒有人話,不象老蘇,明明一肚子壞水兒,臉上卻總還掛著一層慈祥得象個老祖母似的微笑。

我殺了倆!是的,王曉的潛意識裡的確有「目標」,一個老蘇,一個趙小鼻子。

統統幹掉!

不過他明白,自己也就是在網上解解氣罷了,在現實生活中別說幹掉倆,一個他也干不掉呀。他殺雞都打哆嗦。

因為他長得比雞還瘦,尚不滿三十,遠看跟五十好幾的人似的。

網,是他的精神世界。物質世界對他來說還是別提為好,非常糟糕!失敗男人的一切條件他差不多都佔全了。

要地位沒地位,要事業沒事業,要老婆沒老婆……而今將要沒房住了。

惶惶然如喪家之犬也!

每天晚上10點半以後才是他真正的好日子,網上的他,是個非常有尊嚴的男人!

可鬼子一開始就給他添堵。

王曉原本是想找「菲菲小姐」聊聊的,根本沒往鬼子身上考慮。

這裡所說的「聊聊」,自然指的是網上對話,不是真聊。他和菲菲小姐已經有半年多的「感情」了,每周都要「聊」兩到三次,漫無邊際、海闊天空。菲菲小姐感情細膩而且纏綿,時不時還能蹦出幾句哲理,王曉實在被這種魅力征服了。他有一次無法剋制地說了句輕佻些的話,結果菲菲小姐憤怒地要和他絕交。所幸沒有。這越發地使他對這位「網路情人」心馳神往。他提出和對方見面,正二八經的聊聊。菲菲小姐不同意,並告訴他「別傻,我是個大男人」。

這是網上情人之間最殘酷的拒絕,正應了比爾.蓋茨的那句名言:「在互聯網上,沒有人知道是一條狗坐在電腦前……」

王曉當然明白這一切,但是在心目中塑造的情人聲稱自己「是個大男人」,也就是俗話說的:把話說絕了!

他不敢深究對方倒底是不是男人,因為已經沒有意義了。對方既然拒絕他的邀請,就一定有拒絕的理由。甚至不排除那也是一個網上的精神富翁(現實中的乞丐),和自己有共通的地方呢。

當然,這都是他的瞎想。

受了那次刺激以後,王曉迴避了菲菲小姐大約一個多月。再次開始交流時,他們的「關係」變得非常單純了。

是那種為數不是很多的,真正的知心朋友。王曉眼看著要被父親單位掃地出門了,他想把心裡的苦悶對菲菲小姐說說。

可還沒等他「呼叫」菲菲小姐,鬼子先呼叫他了。他以為鬼子有什麼重要的大事,便進入了鬼子的「通道」,結果卻是這麼一個沒勁的玩笑:「我今天殺了一個人」!

「別以為我在開玩笑,白薯。我真的殺了一個人,就在亞東別墅區南22樓的陰影里。那裡停著一輛本田」。

鬼子當然不知道王曉的心思,繼續編織著他的神話。王曉煩透了,傳給對方一句話:「你覺得有意思嗎」?

鬼子答道:「當然有意思,這是我最愉快的時刻啦。白薯,祝我睡個好覺吧,bye」!

鬼子「告辭」了,並且很開心地在這句話後邊甩下這樣一組字元:8-)……這傢伙在笑!

王曉初入網的時候不懂得這類符號,以為那不過是些無意義的東西。後來才知道,那是表情。這樣的字元必須把頭歪向左邊看,比如眼前這個,歪著頭看,就會看到一張笑臉。

這類「表情」很多,:-│這表示莫不關心。

│-)這表示笑得看不見眼睛。

I-〈這表示痛苦。

:-@這表示大喊大叫。

:-Q這表示某人在抽煙。

……還有很多很多!

王曉看了看錶,11點半了,他抹去鬼子留在屏幕上的那些沒用的東西,開始用ICQ程序呼叫菲菲小姐。這個程序相當於生活中的BP機,一「呼」,對方就知道誰在找他了。

不一會兒,菲菲小姐果真回話了。

「哈羅白薯,真想咬你一口」!

菲菲小姐顯然情緒很好,開了個並不多見的玩笑。王曉笑著送上了一句話:「不勝榮幸之至」!

菲菲小姐道:「白薯,告訴你一個有意思的情報,四川有一個網蟲,名字叫紅薯。是不是你的同胞」!

「哦,你去四川啦!」

王曉記得菲菲小姐說過,她在四川「碰」到過一起「流氓侮辱人」的事,發誓永不「進」四川。這不到一個月就忘啦!

王曉所以把菲菲小姐想像成異性,和這類碰上流氓的事情有關。試想,如果她是個大男人,肯定不會在乎幾個下流坯的調戲語言。王曉有一次在網上碰到一個澳門的小子,把他當成少女了,說了一大堆猥褻的話,王曉險些沒有笑死。

王曉覺得自己具備一定的推理能力:菲菲小姐就是個女人!

不知她長得如何。

有人很損的說,網路後邊的女人沒有長得好的。王曉覺得說這話的人沒準兒就是個東施!反正在他心目中,菲菲小姐永遠美玉無瑕。

「不是我去四川了,是四川的那個紅薯碰在了我的槍口上。唉,夜空中的兩顆流星呀,怎麼會碰到了一起,這樣的概率幾乎等於零」!

菲菲小姐開始感嘆了。

王曉最愉快的時刻就是「聽」她感嘆,說一些軟綿綿的,讓人越想越胡塗的話。

「白薯,你相信因果報應嗎」?

「對不起,難道你和那個紅薯前世有冤」?

「別問那麼多,回答我」!

看看,這是典型的女人口吻。

「我也不知道,菲菲。可能有吧」。

「你這個人讀書不夠,有空我給你看看我的藏書界面,能把你嚇死!白薯,你最近見過鬼子么」?

這裡所謂的「見過」當然不是見真人。

「我剛剛和他分手,你要找他」?

「是的,我想了解一下關於佛教中極樂世界的事。據說鬼子他媽信佛」。

「別信這個,菲菲。鬼子剛才還說他殺了一個人,佛教是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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