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後有眼 第六章

葉曉霜還不甘心,一點一點地誘導著。李鐵聽見手機響,猜想是萬神兒打來的。結果聽見的卻是老海的聲音:「李鐵你搞什麼名堂?你的五六個鄰居已經跑到刑警隊去了。聽說你弟弟不見了!」

從聲音背景上分析,估計老海此刻正在路上。除了特殊情況下,他開的是刑警隊配的切諾基,那輛車的發動機有毛病。李鐵弄不清他是不是剛開完黨委會,反正聲音聽起來感覺很疲憊。

他說:「隊長,你別急慢慢說。事情我已經知道了,傻東西經常這樣。我的鄰居正在幫我找呢。不過他們找到刑警隊幹什麼?這不是胡鬧么!」

「你那些鄰居真不錯,一個個急得要命。唉,你弟弟真他媽費心!你現在在哪兒?」

「噢,我和曉霜此刻正在通往北山的海邊上,而且告訴你隊長,我們已經摸到了重大線索!別激動,我希望你快來一下!越快越好,來了再細說。」

老海自然來了精神,聲音卻有些遲疑:「那,你弟弟…………」

「先別管他,他命大著呢!快點啊!」

關了電話,他告訴曉霜隊長很快就來。然後很少有的摸出煙來和那父子倆對抽了一支。父子倆恐怕也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一個勁兒地想多知道點東西。李鐵搪塞著。

「我家那些鄰舉找人找不到居然跑到刑警隊去了,這不是添亂么。噢,大爺,那個瘦子的頭髮…………」

葉曉霜說:「我問過了,他們說那個人帶著個灰帽子。」

東拉西扯的不到一刻鐘,老海的車就到了。同來的還有馬三。他們認真聽了一遍父子倆的陳述,感覺非常一致。不過老海不許葉曉霜一口一個「郭東浩」,三個年輕人知道他心裡有顧慮,畢竟這不是一般的情況。李鐵自然而然地想起林濤的態度——他對警察也不是很信任的。是的,警察隊伍和任何有人群的地方一樣,不可能是純而又純的,冒出幾個敗類的事情並不鮮見。林濤的顧慮完全可以理解。他記得林濤當時還說了句「理解萬歲」。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林濤首先撒了謊。隨之又出現了眼前這個疑點,林濤的可疑度極大。想到這兒的時候他突然打了個冷噤——哦,會不會郭、林二人…………

他不敢往下想了。

老海可能諱於外人在場,聽的時候只是點頭,說得不多。聽完了便站在嘩嘩的岸邊想事情。後來他果斷地命令在場的三個部下分散開來,按照他劃定的區域在認真地再找一遍。那個手機確實太重要了,一旦找到,極有可能勢如破竹。那個瘦子之所以來找了兩個晚上,原因正在這裡。

那兩個父子也想參加找,老海給了他們50塊錢,謝過後讓他們走了:「仔細點兒,豁出今晚上不睡了也要找出個結果!」

老海很少這麼完整地接受年輕人的分析,這使葉曉霜極為興奮。他告訴老海,這是李鐵突然間想到的。老海說:「我壓根就沒認為是你這個傻丫頭想出來的,幹活吧!」

四個人分開,應急燈擱在中間的位置上。恍恍惚惚湊合能看,四個人忙了約一個小時,最終還是無奈地接受失敗的現實。馬三說可能已經被那瘦子找走了,李鐵認為很難說。

老海最後一個直起腰,說:「唉,算啦算啦,看來沒戲。天上掉餡兒餅的事兒我從來沒碰上過。哦,曉霜你撥我的手機號碼試試看,沒準兒我的反而在哪兒呢——」

葉曉霜咕咕噥噥地撥了一個,結果一無所獲。

回城的路上老海聽取年輕人的看法,他不主張隨便懷疑郭東浩,但是對林濤不存在什麼障礙。估計「那個瘦子」就是來找手機的,手機上一定有儲存的號碼。但是老海提出一個問題,如果是林濤,他豈會自己親自來呢?他既不用親自打電話把路昌惠約出來,也用不著充當殺手的角色。這兩個「用不著」決定了剛才說的那個用不著,那就是他用不著連續兩天跑到海邊來找東西。

「隊長,你的意思是不是說,那個瘦子即可能不是郭東浩,也可能不是林濤。莫非還有別人么?」葉曉霜總是沉不住氣。

老海讓李鐵解釋一下有沒有葉曉霜說的這種可能。

李鐵說:「當然有。既然大家接受路昌惠之死與10年前那起案子有關係的說法,所謂黑幕人物就可能是一批人而不僅僅是一兩個人。那麼,殺死路昌惠並且來尋找重要物證的人就不應該限於一兩個人,比如林濤,再比如…………」

他沒有繼續說,意思大家都懂,心照不宣就是了。

老海道:「換句話說,咱們所面對的對手很可能不是一個兩個,而是多人,且都在暗處。這一點下午的黨委會上鄒局就提出來了,黨委很重視林濤那裡弄來的情況。你們聽著,不管現在對林濤的懷疑多麼有道理,行動時一概不許把動靜搞大。你搞得越大,暗處的人看得就越清楚,是不是,道理很好懂。」

大家都點頭。

李鐵提出派一兩個人去查一查當年的病歷檔案,把路昌惠是否做過闌尾手術的事情搞清楚。管小虎那個房地產公司的合同醫院是市屬第一人民醫院。老海同意。但是他不讓李鐵去。

「這些事情不用你插手,你現在的首要任務是把你那個傻弟弟處理一下,總這樣不是事兒呀!」

李鐵想想說:「好吧。」

傻子的屍體是第四天下午被發現的。

發現者是個農民,家住潮河大橋南邊名曰小沙子堆的地方。他蓋鴨舍磚不夠,到磚窯這裡來撿碎磚頭,於是發現了情況。這裡是潮河東岸的一個廢棄的磚瓦廠。破敗荒涼久無人至,把人弄死在這兒並且封了窯口,兇手顯然是動了一番腦筋的。傻子的屍體被抬出磚窯時已經硬梆梆的了,不過模樣倒還看得過去。

「是毒死的。」郭東浩從屍體邊抬起頭來,目光陰沉,「我聞到了一股苦杏仁兒味兒。」

他是沈局派來的,因為大案一分隊這兩天人手不夠用,老海有些抓打不開。當時葉曉霜想阻撓他來,老海給了她個眼色,意思是:算了,不妨看看。

想不到他還真的把自己當成大頭蒜了。

郭東浩的話沒有得到響應,氣氛有些陰沉。大家協力把傻子的屍體平放在一張塑料布上,讓那張胖嘟嘟的臉對著渾渾噩噩的太陽。傻子的表情像在笑。眼睛半睜半閉露著眼白,像活著時那樣沒心沒肺。而此刻他哥卻已經站不住了,可能是情之所至,高高大大的一條漢子歪靠在磚窯根兒上嗚嗚地哭的像個女人。葉曉霜大姐似地輕輕拍著他的腦袋,也跟著哭。她和傻子有感情,這種感情很大程度上與李鐵無關。

前後正好10天,第二條人命了。假如說路昌惠被殺是為了滅口並徹底掩埋罪證;那麼,弄死傻子的的目的無疑是沖著李鐵來的——為什麼?兇手是不是慌了?

老海說:「4天前正是李鐵對路昌惠肚子上的劍傷產生懷疑的日子,隨後我們去了海邊。」他飛快地瞟了郭東浩一眼,「恐怕這兩點正是我們對手的軟肋——李鐵的敏銳使他們坐不住了!」

這是符合邏輯並且順理成章的分析,大家同意。

郭東浩卻提出些疑義:「害死傻子的時間與李鐵去停屍間的時間那時候是『平行』的,你們去海邊是隨後的事。對手若想打擊乃至摧垮李鐵的神經,從而影響破案,至少在當時沒有意義?」

葉曉霜想說什麼,李鐵開口了:「曉霜,郭處說得對。當時我的心思不在我弟弟身上,真的。實事求是!」

郭東浩馬上介面道:「所以,即便聯想也不必想得太複雜。李鐵確實很敏銳,這不假。但是他還沒有對杜隊長剛才所說的那個『軟肋』構成實質性的威脅——兇手為什麼向傻子下此毒手,恐怕還有更深層的原因,眼下尚不好妄下結論。」

這話分明是對著老海去的,老海沒有反應,大家也不好吭氣。

郭東浩扭頭對李鐵說:「人死不可復生,安慰你或者不安慰你其實都差不多。李鐵,說句得罪人的話,傻子走了你也就解脫了,他活100歲也終究是個廢人,光哭總歸不行。咱們刑警隊不是靠眼淚撐著的,破案需要真本事…………」

可能眾人的目光嚇住了他,他戛然住了嘴。

李鐵心裡蹭蹭地竄火苗子,強忍著沒有發泄。他扶著曉霜的肩膀站了起來,撥拉開眾人走過去。看著傻弟弟的臉,眼淚啪嗒啪嗒又掉了下來。人們的情緒被搞的很糟,那是一種無處發現的情緒。一旦找到發泄口,衝決出來將是極其可怕的。他們默默地看著李鐵抹下了弟弟的眼皮,好幾個人的眼睛紅了。郭東浩知趣地轉身進了磚窯。人們的目光跟著他,然後收回來看著老海。老海不言語。

路昌惠的病歷已經查到了,證實他確確實實做過闌尾手術,時間是10年前的春節後。管小虎被殺案發生在那年的秋天。這樣,林濤撒謊的事實便得到了確認。至少可以證明兩個人並沒有那一劍之仇。

當時,老海關上門認真地徵求大家的意見,他的意思是暫不透露,讓林濤繼續按照他的「路子」往下走,看他能弄出什麼「花」來。李鐵想說說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