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使者 六、生擒兇手

在接下來的幾天里,情況和歐光慈想像的一樣,王永江真的沒有回北京。他動作不大,真正的場合只露了一次面。因為那是市政府搞的一次涉外活動,有便衣,所以事後有情況反映給歐光慈,說有一個形跡可疑的人出現過,但沒等大家真正注意到,那人就消失不見了。歐光慈等人分析後一致認為,那人很有可能是胡小刀。

看起來,胡小刀越獄的主要目的就是找王永江。兩個港仔死了,諸葛死了,胡家搭進兩條人命——這都是汽車案的後果。胡小刀若無冤情,絕不會冒著掉腦袋的危險越獄。

歐光慈把情況彙報給了局裡,局裡立刻傳達給各派出所、聯防隊,開始尋找胡小刀。那幾天的確實讓人上火的幾天,上火就上火在王永江沒有動作。

歐光慈面對王永江時頗具風範,獨處時卻是很著急的。這天晚上得報,是小郝。

「隊長,許琳有行動!」

許琳確實有行動,晚飯後出現的。當歐光慈帶人馬進入指定地點時,許琳已上了郊區長途。又是個潮乎乎的晚上,下著那似有似無的雨。郊區車每一站都很長,直到第六站才見許琳下了車。隨後小郝也跟下車去。

歐光慈的警車在視野之外,小郝低聲報告:「許琳往鑄造廠方向去了。」

這裡離城市有大約十來公里,鑄造廠是一家早已快垮的廠子,跟聊齋里的荒冢差不多。歐光慈相信許琳是來見胡小刀的,沒有理由是其他人。敢替對方頂殺頭之罪的女子,不可能讓胡小刀「折」掉。看得出,許琳有許琳的打算。

「小郝,一定要保證不死人,聽見沒有!」歐光慈下了死命令。

小郝說:「明白!」

天過於昏暗,許琳走得不很快,小郝自然也快不起來。不久,小范就追上了他,小郝讓小范注意別讓槍走火兒。

前頭有一盞昏黃的燈,二人見許琳在燈下展開了一張小紙條尋找位置,隨後朝左手邊走了下去。不久,一排破舊的廠房出現了。許琳加快了步子,最後幾乎跑了起來,剛剛登上破廠房的半截廊子,黑影里呼地跳出個人來。

「是我別怕!」胡小刀的聲音響在背後。

「你……就住這兒?」許琳顫聲道。

「別管我住哪兒,快說你找我幹嘛?」

許琳下意識地環視著左右,其實什麼也看不見:「我……我嚇死了,天天做惡夢。你……打死了張雨生,可那個張雨生天天夢裡來折磨我……」

胡小刀咬牙道:「別跟我說這些,人是我殺的,挨槍子兒的遲早是我,快說你找我幹嘛?」

許琳雙手抱肩,很寒冷的樣子:「胡小刀,我要你告訴我真相,汽車走私那案子你是不是冤的?是不是啊?」

胡小刀臉上的肌肉無法剋制地痙攣了一下,目露凶光:「他媽的,你問這個幹嘛?我……我冤死了我!抓捕現場死了兩個人,全都算在了我和我哥的賬上。事實上我們倆連毫毛都沒碰一下那兩個香港人。人是王永江的人殺的,但是有口難辯,他們好像約好了似地咬定是我們,其中最可恨的就是那個諸葛檢察長!一怒之下殺了他,那之後我們兄弟倆就再沒生路了!太黑了,這些畜生!仗著他們手裡的權!許琳,這些事與你沒關係,你用不著替我擔罪!」

許琳說:「我當然不會替你擔罪,可是我也不能讓你再冤下去。你總是這樣不行呀!你干不過王永江他們的,干不過!」

「干不過也得干,指望著那些狗娘養的良心發現,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許琳,你走吧,趕快走吧!我胡小刀將來地下有靈,我會替你燒高香的。」胡小刀推了她一把。

「叭——」,凌厲的一聲槍響劃破了沉甸甸的夜晚,令人毛骨聳然。胡小刀就地一滾,罵了一句「許琳原來你不是人!」眨眼間不見了。說話間數條身影在夜色中跳躍著遠去。歐光慈從暗影中走了上來,背後跟著范小美。

范小美的槍已經被歐光慈下了,那一槍就是她放的。

這個丫頭嚇慌了,胡小刀推開許琳那動作被她誤解了,舉槍就打。所幸的是歐光慈手疾眼快。

這時,面對簌簌發抖的許琳,他什麼都不想問,他只是想,這女子好可憐,無端地扯進一樁舊案里,受了這麼大的刺激。

他媽的到底誰之罪呀!

大馬、小郝空手而歸,許琳哇的一聲嘶叫起來:「你們這些警察真害人呀,胡小刀會殺了我的!」

歐光慈指著許琳說:「許琳,我要讓你知道,警察是你的保護神!走吧,咱們。」

對許琳的保護性監視變成了全天候的,這雖然瞞不了經驗豐富的罪犯,但在接下來的幾天里,許琳暫時安然無恙。她承認了張雨生之死的真相,卻沒細說自己的心態,也就是為什麼要保胡小刀。

然而,歐光慈懂,他敢說,在這個世界上,恨王永江的人要遠遠多於恨胡小刀的人數。歐光慈警告大馬和小郝,許琳若有個三長兩短,你們這碗飯就別吃了。

小郝問:「胡小刀有個三長兩短呢?比如拒捕被我擊斃?」

「那你就捲鋪蓋滾出公安局!」

「難吶!」小郝說,「胡小刀現在恨不得要吃了許琳呢!」

胡小刀始終沒有動靜,發往各地的通緝也陸續有了反饋:無此人蹤跡。估計胡小刀還在本市。

大概是第九天的夜晚,有動靜了。

應該說是小郝的疏忽。他安排人盯住了許琳家附近的三個位置,而恰恰他那個位置,因為上了一次廁所,出現了幾分鐘的空檔。

許琳從夜校歸來後樓上就亮了燈,後來窗帘拉開過一次又拉上了,許琳在窗前站了一會兒。而小郝去廁所那幾分鐘,有人上樓了。手機響起來的時候,樓上已經不再是許琳一個人,分明有兩個人影。

小郝馬上就緊張了,他悄聲詢問外勤,是什麼人上去了。同時報告了歐光慈。

歐光慈的聲音傳過來:「別急小郝,我馬上就過來,千萬不許打草驚蛇!」

「我怕是胡小刀來報復許琳。」

歐光慈說:「不不,我估計事情和你想得不一樣,等我來!」

「可是隊長,發生意外我應該怎麼辦?」

歐光慈吼道:「我馬上就來了,你只需要把人員集中一下,只要樓上的人走出來,馬上生擒。」

「許琳……」剛吐出這兩個字,歐光慈那邊就沒聲音了。

小郝不敢耽擱,馬上集中人員堵住了樓洞口。大約在歐光慈趕到的同一時刻,樓上的人出來了。眾警察齊撲而上,哇的一聲就把那人摁翻在地。

吭哧吭哧一陣扑打,揪起來一看,竟是王永江!

歐光慈沒理他,過去捧起了地上那隻黑亮黑亮的紫檀木匣。四目相對,徹底心照不宣了。王永江使勁兒掙扎了一下沒用,想說什麼,可是獰笑剛剛浮起來就僵住了,雙目很少見地露出了驚恐。

歐光慈猛然轉身,卻已經晚了。

就見牆根兒的暗影里走出了胡小刀,他迎著王永江走上來,嘴裡咕噥著朝王永江肚皮放了一槍。轟響震得人什麼都聽不見了——是那種自製的火藥槍。

完了,歐光慈想,他知道王永江的腸子恐怕全爛了!

血乎乎的王永江被迅速拖走搶救。胡小刀把土槍扔在了歐光慈面前。歐光慈飛起一腳把土槍踢飛了,上來又給了胡小刀一腳。

「渾蛋,我們要公審他!」

胡小刀凝視著歐光慈的瘦臉:「是么,你什麼東西都沒拿住,怎麼公審他?」

歐光慈沒理他,啪地打開了那隻紫檀木匣。稍作分析,讓范小美捧住了匣子,而後他左右卡住匣蓋的樞軸,按住兩側的兩個凸起,匣底咔地彈了起來。歐光慈「哦」了一聲,捏住匣底跳起來的隔板,慢慢掀開,就見夾層中整齊地擺放著那一疊丟失了的案卷材料。

「看見了嗎渾蛋!我一直在找的罪證!」歐光慈怒視著胡小刀,「王永江害你,可他同時也在防著所有涉案的人!」

「噢,不然他早就把這東西燒了!」胡小刀言罷咚地跪下,「歐隊長,我給你磕頭啦。這東西落在你手裡,我們胡家人死也閉眼了!」

驀然間,一股巨大的悲愴感使歐光慈險些掉下淚來。

夜雨,又開始無聲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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