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使者 五、青花瓷瓶

監視行動由大馬安排,歐光慈第二天就抱著那隻老青花瓷瓶去見文物所的麻子師傅。這是個研究員,在圈內名氣很大的一個古玩鑒定專家。歐光慈對古玩那點兒知識也就是半瓶醋的水平,而今面對要緊的事情,他不敢馬虎。

麻子一見那青花瓷瓶,大嘴立刻就張開閉不上了,他居然伸手揪住了歐光慈的衣領:「這東西你從哪兒弄來的?為什麼只有一隻?原本是兩隻一對兒,裝在紫檀木匣子里的!」

歐光慈指指麻子的手,麻子這才發現自己失態了。他放開手告訴歐光慈:「光慈,這可是一對兒好東西呀!你可能不知道,想當年我在『單響老六』家見過。」

單響老六是文革中一個打砸搶分子,文革後關了幾年,瘋了。

麻子說他當年曾被單響老六弄去看這對玩意兒,對方沒告訴他來源,但麻子隱約知道一些這對青花瓷瓶的淵源,有關文字中有記載。

記載說:明崇武帝時大興官窯,為宮裡燒瓷。隨即奢糜風行,各地小民窯也偷著弄些仿官窯的贗品,其中就有人仿了這對瓶子。卻不料這對瓶子是皇上的藏品,豈可做偽,於是一聲令下各地下手,殺了不少搞假冒偽劣的,從此無人再敢試法。所以說,這對瓶子的背後有不少人頭落地呢!

「真品,絕對是!」麻子說完又追問歐光慈為什麼只有一隻,歐光慈不敢說那隻已經被人當兇器給毀了,只得編了套瞎話瞞了過去。

麻子又提出能不能放在他那兒讓他玩兒幾天。

歐光慈說:「這絕對不行,這裡頭牽扯到案子。再問一句,你說它是裝在紫檀木盒子里的,是不是剛才說過?」

「是,想當年單響老六拿給我看的時候,我第一眼是被那盒子鎮住了——油黑油黑的紫檀呀,絕品!」

歐光慈謝過麻子,就迅速回刑偵隊了。

大夥對這個情況十分重視,焦點自然是這個東西的來源。小郝等人像講故事似地挖掘出好多文革時流傳在民間的段子,其中就有打砸搶單響老六的好幾段。遺憾的是民間的說法不能當證據用。

此外,眼前的中心並不是尋找這對青花瓷瓶的原主人,原主人無疑是崇武皇帝,而今要找的是現主人,總歸不應該是許琳吧!

許琳一個平常女子,無什麼家族背景,又沾不上單響老六,東西不應該是她的。小郝認為有可能使王永江的。

歐光慈倏地盯住他的臉:「此話怎講?」

「她不是王永江的情婦嗎?總不會白和姓王的睡覺吧!」

歐光慈不認為是這樣:「情婦可以給任何東西,衣服、首飾、錢,都可以,給這麼貴重的古玩算什麼呀!再說許琳明擺著不知道其價值,當一般物件擺在檯子上看呢!」

說這話的時候,他已經撥通了醫院的電話,不久許琳的聲音傳了過來。歐光慈開門見山問她那對「瓶子」的來源。許琳說那是王永江送她的,毫無隱瞞之意。歐光慈問她匣子在不在,許琳說:「那破匣子跟骨灰盒似的,我塞在陽台上的什麼地方了。」

歐光慈讓許琳把王永江的電話給自己,許琳說:「不用了,王永江一早就來電話了,聽說你拿走了那瓶子,要找你算帳呢!喂,那瓶子是不是很值錢?」

歐光慈說:「一隻能換一座小別墅。」

這話一說完,她就聽見許琳那邊嗷了一聲。

王永江是開著他的「凌志—430」來公安局的,十分不可一世。

他在公安局大門外一直按喇叭,按的警衛恨不得給他一槍。劉副局長親自下樓請他,讓他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

他跟著劉副局長上樓,氣得要死的樣子:「我還有什麼形象,你說我還有什麼形象,姓歐的明擺著欺負人嘛,我送我女朋友的東西他抱起來就走了,打狗還要看看主人是誰嘛!」

劉局說:「王永江,你這話說得已經很低級了,舊社會的用語。我原以為你是個斯文的人呢!」

王永江聽出了對方的話軟中帶硬,明白不能繼續撒野了。

進到小會議室,歐光慈很快就來了。劉副局長想幫他一下,歐光慈說:「你開你的回去吧,我陪王先生聊聊。聽說他最近給咱們市拉來一個億的外資。」

王永江靠在沙發里:「明白這個就行。」

劉副局長嘿嘿一笑,走了。歐光慈和王永江四目相對。黑道上管這叫「照眼兒」,兩個人一言不發的「照」著,看誰耐得住誰。最後王永江不行了,抬腳放在茶几上,:「姓歐的,你說怎麼辦吧?我感到受到了侮辱!」

「抽不抽?」歐光慈朝他舉了舉煙盒,自己叼出一支煙點上,「你說的是那瓶子嗎?」

「廢話!」

歐光慈嘆了口氣:「太粗野了,和家庭出身不符,你爸爸讓你這麼和警察叔叔說話嗎?」

王永江噌地站了起來,歐光慈不動聲色地看著他。結果他又坐下了:「姓歐的,你跟我較勁兒不是一天兩天了。從汽車走私案以後你就開始不對了,和我有仇似的。我很想知道為什麼?」

「你有這種感覺嗎?恐怕是錯覺吧?我和你有什麼仇?你是你、我是我,何仇之有。」歐光慈忽然猛拍了一下桌子,「告訴你王永江,我歐光慈的對頭太多了,被我送進地獄的就不下一個班。但是我告訴你,歐光慈沒有一個私敵——請你記住這一點!」

王永江的氣焰眼看著降下去一截,也摸出煙猛抽:「歐光慈,你是條漢子,這一點我認可,但是你也應該給我留點兒面子。我也是一個有頭有臉的人吧?」

歐光慈探過身子:「請問,我怎麼你了?」

「姓歐的,你覺得這麼兜圈子有意思嗎?」

「唉,太粗野了!」歐光慈掐滅煙蒂,「跟你說話連我都會越學越壞。我說王永江,你也算是大戶人家出身吧!」

這樣的話竟使王永江和歐光慈同時笑了起來。

王永江嘆了口氣道:「歐隊長,咱們還是說事情好不好,學粗的誰不會呀,是吧。歐隊長,我想知道你為什麼要拿走我的青花瓷,那可是一對兒好東西!」

「不僅僅是好東西,那幾乎是無價的好東西。王永江,我想知道它是哪兒來的?」

「你在審我是不是?」

「不是審,是隨便問問。」

「那好,我告訴你,那是早年間我的一個忘年老友從古玩市場上花2000塊錢買下來的。後來我幫他女兒去英國讀書,他感謝我,把那對瓶子送給了我。我沒太在意,隨便放在壁櫥里好幾年,後來那老友出車禍死了,我就差不多把瓶子忘了。就是這麼回事。」

「死無對證。」

「你可以這麼認為。」

「那,你幹嘛把它送給許琳呢?許琳又不是收藏家?」

「我也不是收藏家呀,如果是的話我才不會送給她呢。至於說為什麼,咱們就不說了吧。」

「說說好。」

王永江被歐光慈這不驕不躁的口氣再次激火兒了:「媽的,我去嫖個娘兒們也還得給幾個錢吧!」

歐光慈道:「你他媽簡直像條公狗,怎麼可以如此不尊重婦女!你以為你是誰呀!別動,把煙缸擱回原處!公安局不是撒野之處。跟我撒野你恐怕不行。別忘了,胡小刀是我生擒的!」

王永江這回老實了,「胡小刀」三個字十分管用。

歐光慈凝視著他,目光很厲害:「我希望你解釋一個我不懂的問題,送東西給一個女人沒什麼奇怪的,給她衣服、首飾、錢,都可以。而你老先生給的東西也太重了,這讓我無法想得通。」

王永江站起身子走到窗前往樓下看,歐光慈死盯住他的臉,他知道這句話問到了要命之處。自己也問過自己的部下,為什麼?王永江雙手抱在胸前,一口接一口地抽煙,眼光慢慢地收了回來:「我再重複一遍,我不知道那對瓶子的價值。真的!」

歐光慈默默地望著他,沒有再問下去。王永江問可不可以把瓶子還給他,歐光慈說不行,但可以看看。於是王永江就跟著他出了會議室。不料王永江看見只有一隻瓶子,馬上又火了。歐光慈這才告訴他:「許琳牽進命案里了,難道她沒告訴你嗎?」

「沒有,絕對沒有!」王永江這次真的害怕了,囂張氣焰迅速收斂,「她殺人了?」

歐光慈聳聳肩:「對不起,這方面的問題沒有必要告訴你!」

送王永江出來的時候,王永江的神色依然沉浸在某種情緒里,直到上車時,他終於沒能忍住,問道:「歐隊長,是不是胡小刀……」

歐光慈心想:這傢伙很敏感。而且恰恰是這敏感,暴露了他內心的脆弱。

「估計他回來了!」歐光慈故意不動聲色地說。

大家鬧著說要把王永江拘了,說這混蛋也太囂張了。他家老頭子據說已經式微,再玩兒太子黨那套沒門兒。

歐光慈說:「你們簡直是豬,沒看出來嗎。這事情絕不僅僅是只瓶子的事,恐怕關係重大。現在把他拘了,眼皮一眨就得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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